当中国的喝茶艺术遭遇澳洲的民主文化

宋雨航

茶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我们作为中国人身处其中不知不觉地被熏染，习以为常，从来不觉得它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当我们移民到了澳洲这样的移民国家和民主国家，把我们的中国的茶文化介绍给澳洲本地人的时候，文化上的冲突就发生了。这大大地出乎我的预料。


我在移民之前是一个老茶客， 每天清茶一杯伴着诗书一卷过日子。每年的三月底四月初必定购买两斤明前茶，或龙井或碧螺春，储存起来放冰箱里够一整年喝的。到澳洲几年后，发现超市里的红茶尤其是Dilmah红茶很馥郁甘醇，然而超市的袋泡绿茶口感很差，让人失望。时间长了，只喝红茶没绿茶的日子让人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于是特地请家人在国内买中国绿茶邮寄过来。


当我的西湖龙井太湖西山碧螺春千里迢迢地到达澳洲我的新家的时候，那份喜悦和欣慰真的难以言喻。我为自己的饮茶习惯和茶艺知识感到沾沾自喜，忍不住要把中国绿茶当作好东西介绍给澳洲的新朋友。于是我邀请了两个当地白人Bruce和Sharon来我家品尝中国绿茶。


Bruce是一个建筑师，五十来岁，很有点艺术修养。我结识他在当地的太极拳培训中心。他有关节炎，想通过打太极拳来疏通经络。Sharon则是我在TAFE学英语时候的老师。在某个周六的下午，我约了他俩来我家喝茶。他俩衣饰整洁地来了，表现出对中国绿茶的浓厚兴趣。


在茶会上我边泡茶边讲解茶艺知识。我告诉他们喝绿茶最好喝明前茶，谷雨节气后的采摘的茶叶质量差，最好不要喝；碧螺春这个名字是清朝的一个皇帝取的；特级碧螺春的主要成分是茶树头部的嫩芽所以冲泡的时候水温不能超过75度；泡特级碧螺春和一级碧螺春的水温必须有严格的差别；龙井茶比碧螺春耐高温；龙井茶的口感除了芳香外还带着甘甜；等等等等。喝完茶，我用很小的茶叶罐装了点碧螺春让他们带回去慢慢品尝。为了强调碧螺春口感的高雅精细，我特意包了一小袋铁观音给他们回家去做比较。


过了一两个星期我打电话问他们哪一种茶好喝。出乎我意料，他们都说铁观音更好喝。我跟他们说，你们平时喝咖啡喝惯了，味蕾给浓烈的咖啡给破坏了，品尝不出碧螺春的精细了。他们想了一下，说也许吧。品尝中国绿茶的事情就算到此告一段落。


过了年把样子，Bruce邀请我去他家参加一个派对。在派对上我遇见他的新女朋友katy。Bruce笑着介绍说，“来，你们俩认识一下，因为你们俩一个是coffee snob，一个是tea snob，你们会有共同语言”。我大大地震惊，因为我向澳洲白人展示中国绿茶艺术的结果是被评价为Tea snob!!!


这个负面性质的评价让我思考回味了许久许久。Tea snob，翻译过来就是 “茶势利鬼”。说白了，就是一个喝茶方面有许多臭讲究而看不起那些不通茶艺的人。我有看不起不通晓喝茶艺术的人吗？好象没有。但为什么我的喝茶方面的种种讲究让Bruce这样的澳洲白人感觉不舒服不愉快？


Snob这个英文词有着等级制社会的文化背景。英语的发源地英国在历史上是一个严格的等级制国家。在这样的国家里高等级的人如果眼睛向上不向下，瞧不起低等级的人，就会被人说是个snob。而澳洲美国这样的移民国家本质上是平民社会，不是贵族社会，因为当初从母国移民的人不是因为富裕高贵而移民，而是因为贫穷甚至是犯罪而移民。这样在新的移民国家里绝大部分国民的身份都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狗蛋二妞，不是某某大人先生。而这样的移民国家实行的是民主制度，就是平民百姓当家作主的社会。因此狗蛋二妞们以生活品味的老土和平凡为荣，以炫耀贵族品味为耻。Be humble 是他们的共同准则。这就是为啥很多澳洲白人把晚饭叫做supper 甚至tea, 而不是贵族化的语词dinner。在社交场合强调自己的平民特征在澳洲和美国是一种政治正确，是一种永不衰退的潮流。比如小布什虽然出身高贵，教育良好，但在竞选总统的时候他很识时务地强调自己的平民特征，就是尽量在发音上去掉私立学校的标准口音，尽量用德州百姓的口音来作演讲。戴安娜王妃在对媒体发言的时候也尽量使用伦敦东区的平民口音。这些在发音特点上的平民化让这些政治人物大受百姓的欢迎。在这样的以平民为尊以大众化为好的国家里炫耀贵族生活趣味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会被人斥责为snob。那么中国的茶文化是否是一种贵族文化呢？


众所周知，中国的茶文化与陆羽这个唐朝人有关。陆羽从小是个弃婴，非贵非富，一生的经历跟寺庙的和尚有关。他研究茶不为功名不为富贵，仅仅是个人兴趣。自从陆羽的茶经问世后，中国人喝茶有了对茶之造、茶之器、茶之煮等方面的讲究。喝茶品茶的人家并非必须大富大贵；在宋元明清时代，寻常中等人家也日日烹茶。有个俗谚叫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穷一点的人家是粗茶淡饭，富裕一些的则是清茗佳肴。可见在中国喝茶是一件很大众化的事情。而泡茶的时候控制好水温和讲究水质也是中国人人皆知的常识。


那么在中国很大众化的喝茶常识为啥在澳洲白人眼里成了贵族化的讲究被贬斥为tea snob呢？这里我想借用“平民的暴政“一词来说明问题。在民主国家如果每件事情都是一人一票来选举，那么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平民就会成为政治上的实权派。这个平民实权派会在舆论和选举中造成对少数派比如知识精英集团、少数族裔移民群体等的压迫。因为平民集团跟其它任何社会集团一样有着自我中心和排外的人性弱点，凡事都以我的标准我的喜好来衡量一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果一个中国人跟一个澳洲平民演示烘烤奶酪蛋糕应该如何注意奶酪的品种风味的选择以及烤箱温度的控制，这个澳洲平民会觉得你这个不是在炫耀贵族式饮食的讲究，不会斥责你是snob, 然而如果你跟他们演示喝绿茶的种种艺术，他会觉得你在嘲笑澳洲白人在喝茶方面是个乡巴佬，他会很不愉快。这些白人平民不会理解你的喝茶艺术是少数族裔的一种大众文化。说白了，就是民主国家的平民也是高度自我中心的动物，他一切以自我的生活为标准，也会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暴政。民主国家的平民集团会使用他们强大的话语权去压迫贵族也会去压迫少数族裔。而我就不幸中枪了。

kevin妈妈

Bruce当着他新女朋友的面说她是coffee snob，所以我觉得他只是开玩笑，哪个会说自己新女朋友是咖啡势利鬼？这不找抽嘛

宋雨航

kevin妈妈 发表于 20-9-2019 16:10
Bruce当着他新女朋友的面说她是coffee snob，所以我觉得他只是开玩笑，哪个会说自己新女朋友是咖啡势利鬼？ ...

是有开玩笑的味道，不过他真的是当面说我是Tea snob. 他就是对我喝茶的讲究以及他女友喝咖啡的讲究表示出很不屑的态度，认为是rubbish。

妮南

我每次回国都会到杭州买龙井新茶，随着口袋渐渐鼓起来，买的茶叶也越来越好越多，还要带回来送人。

这边华人超市也有包装好的茶叶，价格还便宜，我从来不买。这边只买红茶，带回国送人。

妮南

Tea snob, coffee snob.. Bruce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中国人喝茶有很大的讲究，茶叶的品种，茶叶的档次，新茶老茶，泡茶的温度，泡茶的茶具等等。茶叶是送礼佳品。

到了一定年纪，给我一壶茶，一本书，坐在自己的小院子，慢慢品味，是一种享受。

老外咖啡也有很多讲究，只是我们没有更深的了解。

snapdragon

或者就象我有一次，用英文告诉印度人，说她是茶痴一样，这个痴字，可以是痴痴等待的痴，也可以是白痴的痴。所以作者不用纠结。
如果只是写作思路，说明下平民暴政就另当别论了。
以前听说过：“中国人喝得最多得是绿茶，可是中国茶叶出口到全世界的却主要是红茶，以英国为首的这些国家基本上都是喝中国的红茶。”
有一个传说很有意思，说中国的绿茶运出去的时候本来是绿的，但因为长途航行，船在海上要漂泊很久很久，漂着漂着绿茶就发酵了，于是到了英国茶叶就变成红茶了。

有人也驳斥了这种说法。而您这次是验证了 人的味蕾漂泊了再久都不会绿红互转，哈哈。

黑名单上的人

哈哈哈，怪老祖宗打架把好茶都给做坏了，让印度和锡兰占了便宜，不过，叶绿茶哈，确实难以品味，需要茶具茶叶茶水茶人的高度合一，这不是逼死鬼佬的节奏么，再不过，喝叶泡茶，咱天朝人也没开始喝多久，刚刚几百年吧。

宋雨航

老外咖啡也有很多讲究，只是我们没有更深的了解。

是的，有不少老外喝咖啡也挺有讲究的，比如Bruce的这个女友。Bruce对此很不以为然，形容她是个 coffee snob.

宋雨航

有一个传说很有意思，说中国的绿茶运出去的时候本来是绿的，但因为长途航行，船在海上要漂泊很久很久，漂着漂着绿茶就发酵了，于是到了英国茶叶就变成红茶了。

绿茶的flavour 在常温下容易改变和消失，经不住长期的舟车辗转，只能航空运输。这大概就是为啥中国卖到海外的绿茶不那么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吧。

宋雨航

叶绿茶哈，确实难以品味，需要茶具茶叶茶水茶人的高度合一，这不是逼死鬼佬的节奏么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喝茶在中国除了有待客、饭后消食和提神醒脑的功能，还有修身养性的功能。

黑名单上的人

宋雨航 发表于 21-9-2019 12:37
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喝茶在中国除了有待客、饭后消食和提神醒脑的功能，还有修身养性的功能。

修身养性好，中国人进则儒，退则道，宽心则释，中而不庸，修身养性方面倒是能统一到一起。

kevin妈妈

宋雨航 发表于 20-9-2019 16:15
是有开玩笑的味道，不过他真的是当面说我是Tea snob. 他就是对我喝茶的讲究以及他女友喝咖啡的讲究表示 ...

我好奇Bruce喝啥？

宋雨航

kevin妈妈 发表于 22-9-2019 10:50
我好奇Bruce喝啥？

Bruce喝黑咖啡，就是咖啡里既不放牛奶也不放糖。而他的女友对咖啡豆的品种和质量，加牛奶和糖的比例，水温等等都有讲究，而且她只喝现磨咖啡，不喝速溶咖啡。

kevin妈妈

宋雨航 发表于 22-9-2019 11:50
Bruce喝黑咖啡，就是咖啡里既不放牛奶也不放糖。而他的女友对咖啡豆的品种和质量，加牛奶和糖的比例，水 ...

黑咖啡我完全喝不了，太苦了。我如果喝咖啡，要加很多很多牛奶

妮南

我喝咖啡，除了加牛奶还要加一勺冰淇淋

妮南

我的一本书，一壶茶

登录/注册后可看大图

kevin妈妈

妮南 发表于 23-9-2019 10:37
我喝咖啡，除了加牛奶还要加一勺冰淇淋

咖啡里面加冰淇淋，那是在热咖啡里加吗？

kevin妈妈

对了，楼主，这篇文章可以发公众号吗

Serin

过了一两个星期我打电话问他们哪一种茶好喝。出乎我意料，他们都说铁观音更好喝。我跟他们说，你们平时喝咖啡喝惯了，味蕾给浓烈的咖啡给破坏了，品尝不出碧螺春的精细了。他们想了一下，说也许吧。品尝中国绿茶的事情就算到此告一段落。

其实你确实有点tea snob。他们觉得铁观音更好喝，一般人的反应就会是人各有爱，尤其是对第一次尝试的人，更只会鼓励，不会贬低。而你立刻的判断是他们的味蕾被咖啡破坏了，尝不出精细的味道，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层次太低了。你在主观上确实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到别人头上，这种做法在这里是挺忌讳的。况且澳大利亚人大多人以喝咖啡自豪，星巴克在这片土地上都插不进几只脚。你倒是一上来就把咖啡贬低了，连我这种不喝咖啡的人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mason00

snob也就一日常用语，和渣男，弟弟，当代恶臭少女差不多。你喝茶也能喝出平民暴政，说snob用词很准确，标准本地人才能用得出。口味清谈没什么高级的，喝咖啡也不会弄坏味蕾，味道这个东西讲究的是丰富，多样。不要搞得喝咖啡的人不懂品茶一样，文无第一。

宋雨航

kevin妈妈 发表于 26-9-2019 08:45
对了，楼主，这篇文章可以发公众号吗

可以哦。我发在这个论坛上的你都可以拿去微信号发。

kevin妈妈

宋雨航 发表于 26-9-2019 12:15
可以哦。我发在这个论坛上的你都可以拿去微信号发。

太好了，谢谢谢谢。
那以后你发的文章如果我发公众号就不再问你啦。

妮南

kevin妈妈 发表于 26-9-2019 08:45
咖啡里面加冰淇淋，那是在热咖啡里加吗？

当然是热咖啡里加了，味道不错。

levine

妮南 发表于 26-9-2019 17:08
当然是热咖啡里加了，味道不错。

这个操作真是没见过呀。这个味道不是串了吗？
呵，你自己住在自己的新房里，泡上一壶茶，读读书，感觉不错吧？是不是有点岁静的感觉？

妮南

levine 发表于 26-9-2019 18:40
这个操作真是没见过呀。这个味道不是串了吗？
呵，你自己住在自己的新房里，泡上一壶茶，读读书，感觉不 ...

咖啡里加冰激凌，味在咖啡，不在冰激凌。

一壶茶、一本书，已经不是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阶段，现在安逸了，不过“岁静”有点贬义词。

levine

妮南 发表于 26-9-2019 19:10
咖啡里加冰激凌，味在咖啡，不在冰激凌。

一壶茶、一本书，已经不是那种“头悬梁锥刺股”的阶段，现在 ...

窗外下着小雨，你在房间里看着书，喝着茶，如果有只猫陪着你岂不是更完美了。岁静不是贬义词，只是现在人用多了。

妮南

levine 发表于 26-9-2019 19:37
窗外下着小雨，你在房间里看着书，喝着茶，如果有只猫陪着你岂不是更完美了。岁静不是贬义词，只是现在人 ...

养宠物，不是我不喜欢，而是不敢承担这种责任。要为它提供一个居住环境，室内卫生，陪它看病寻医，牺牲自己度假时间，等等。你领养或买来宠物，就不能抛弃它，否则，它会很可怜。

朋友送给我很多植物，也要考虑浇水的事，外出度假最好不要超过2周。

levine

妮南 发表于 26-9-2019 19:49
养宠物，不是我不喜欢，而是不敢承担这种责任。要为它提供一个居住环境，室内卫生，陪它看病寻医，牺牲自 ...

最好的邻居养了猫，经常来你这里玩，你偶而喂喂他，这种状态是最好的。

妮南

levine 发表于 26-9-2019 19:55
最好的邻居养了猫，经常来你这里玩，你偶而喂喂他，这种状态是最好的。

还真有一次，窗外一只白猫在探脑袋，可惜等我追出去时它跑掉了。

我哥哥家就老有一只猫跑到他们院子里晒太阳。

我同事家养了一只猫，又招来了另一只猫，不知是邻居家的猫还是流浪猫。这样，就有了两只猫。

levine

妮南 发表于 26-9-2019 20:29
还真有一次，窗外一只白猫在探脑袋，可惜等我追出去时它跑掉了。

我哥哥家就老有一只猫跑到他们院子里 ...

猫来了，动作要轻柔，猫害怕太大动作。准备一盒猫罐头，猫来了喂一喂，就会经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