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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书论文] 东晋的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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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6-2012 09:42:0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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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96年10月深秋的一天夜里,建康清暑殿内,丝竹阵阵,曼舞翩翩,阵阵酒香氤氲在为兽炭所烘暖的内殿之中。时年三十五岁的东晋孝武帝沉迷酒色多年,当晚仍旧欢饮不辍,色眼迷离地望着身笼轻纱的宫人广袖扬舒的美妙腰身。估计时日渐寒,孝武帝司马昌明比平日又多进了数杯热酒。酒酣之际,望着身边一脸冰霜的宠妃张贵人,孝武帝开玩笑说:“爱妃,你都快三十了,依你的年纪,按常理也该被朕废了,我更喜欢年青貌美的妇人呵。”

  说着话,孝武帝哈哈一笑,扬头又尽一觞,随即,他又眼望殿中艳丽多姿的众舞女连连点头。

  张贵人眉尖挑了几下,似乎没什么表情。滔天的妒意和恨意自她心头刹那间滚滚而过。

  很快,孝武帝斜倚在软榻之上,醉入酣甜之乡。

  张贵人罕有地亲斟美酒,向当夜值勤的宦者大道辛苦。皇上宠妃敬酒,太监们又惊又喜,跪地狂饮,不一会就都大醉如泥。张贵妃唤人把值班太监们都送回住处歇息。

  暗影红烛之下,望着孝武帝沉睡的面孔,想着两个时辰前这位帝王要废黜自己的话语,张贵人杀心顿起。她万分冷静地坐在席上,指挥手下四个贴身婢女,把数床锦被蒙在孝武帝身上,并命她们按紧四面被角。思忖片刻,决心已定,张贵人美目中寒光凛凛。她轻移莲步,亲自坐在孝武帝已被数层锦被蒙盖的头部。

  孝武帝痛苦地挣扎,但数床锦被严丝合缝。几分钟后,被子里面的低嚎完全安静下来,司马昌明,这位在位期间属下英杰曾取得十六国、南北朝期间南北战役中最大胜利的君王,竟然因一句玩笑话被自己的宠妃活活闷死。

  由此,东晋孝武帝成为中国历史上死得最窝囊的帝王之一。

  黎明,张贵人对外声称皇帝“因魇暴崩”,即做恶梦做死了。

  “时太子暗弱,会稽王(司马)道子昏荒,遂不复推问”。堂堂一国之君被人谋杀,首逆张贵人竟没有受到任何“处分”,这又是中国古代宫廷史上最离奇的事情之一。

  太子司马德宗继位,时年十三,是为安帝。这位皇帝还不如西晋惠帝,不仅“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也不能辨”,完全就是一个活动的植物人。幸亏安帝同母弟琅琊王司马德文恭谨聪敏,懂事起就一直在东宫陪侍太子哥哥,侍候傻哥哥吃饭、穿衣、上厕所。登基之后,当时十岁的司马德文完全成了傻皇帝的贴身专职保姆,天天扶着这个肉傀儡上殿入朝,以尽皇帝“义务”。

  淝水之战大胜,事前没见史书上谢安有何周详的筹划。胜后,他却大费心机:先上书固让朝廷授给自己的太保荣衔,“以父子皆著大勋,恐为朝廷所疑”;接着,又怕桓氏一族失职怏怏,同时也对桓石虔沔阳兴复之功深加内忌,忧其骁勇难制,又据形胜之地,就改授其为豫州刺史,授性格谦和的桓石民为荆州刺史。安排停当,谢安又欲助东晋一统天下,“上疏求自北征”。

  谢安名为北伐,其实是害怕在朝中专权的孝武帝同父同母弟会稽王司马道子。他出镇广陵步丘,筑新城垒居于其中,设法使自己远离建康这个政治漩涡的中心。虽然因淝水大胜获进位太保、太傅,并都督扬江荆司等十五州军事,谢安其实已经有“功高震主”之嫌,唯恐引起晋室猜疑。

  公元385年(晋孝武帝太元十年),谢安偶感身体不适,怅然对左右说:“从前桓温在世,我常惧被杀。当时,我做有一梦:梦见我乘坐桓温的轿舆前行十六里,见到一只白色公鸡,就停止不前了。乘坐桓温轿舆,是代替他的位置的预兆,行十六里,可能十六年吧,至今正好整整十六个年头了。白鸡主酉,今年太岁在酉,恐怕我一病就好不起来了。”果然,没过几天,一世英名的谢太傅撒手人世,时年六十六。

  谢安一死,东晋朝中的权力就更集中于会稽王(先为琅琊王)司马道子手中。当时晋廷下诏,称“新丧哲辅,华戎未一,自非明贤懋德,莫能绥御内外。司徒、琅琊王(司马道子)体道自然,神识颖远,宜总二南之任,可领扬州刺史、录尚书、假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党政军大权,全都握于孝武帝这位亲兄弟身上。

  果真司马道子是“明贤懋德”吗?正好相反。这位面相俊美的王爷绣花枕头一大个,“酣歌为务”,天天的正事就是吃喝玩乐,美尼淫僧遍布左右不说,平素为他宠信的,又多为奸佞小人。这些人打着司马道子的旗号,广收贿赂,卖官鬻爵,侵愚百姓,作恶多端。

  朝堂之上,司马道子最宠信的就是中书令王国宝。这王国宝来头很大,其父是简文帝时的中书令王坦之,其岳父是大名鼎鼎的谢安。但王国宝“少无士操”,为人谄险,谢安“每抑而不用”。由于王国宝的堂妹是司马道子的王妃,这位王家少爷借此与皇帝亲弟深相狎呢,小人见小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并不时在背后讲诉老丈人谢安的坏话。

  司马道子平日亲密不可须臾离身的,还有优倡出身的赵牙和“捕贼吏”出身的茹千秋两个人。在讲求门第才华的东晋,司马道子竟然委任赵牙这么个戏子为魏郡太守,又以茹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这样的清闲之官。投桃报李,赵牙在建康用公款为司马道子新建一所大宅院,“筑山穿池,列树竹木,功用巨万”。孝武帝曾“御临”过兄弟这座新府邸,见室宇宏丽,面积广大,规劝说:“府内有山,可得瞻视,确实不错。但修饰太过,不是向天下人树立俭素的好榜样啊。”司马道子闻言,只能点头唯唯。

  孝武帝一走,司马道子忙对哈腰跟在自己身后的赵牙讲:“刚才真危险,如果皇帝知道府内这些山都是人工堆垒的,你肯定要被杀死啊。”

  赵牙一笑,也仿颜回对孔圣人的回话:“公在,我赵牙怎敢先死呢?”为了讨好主子,赵牙“营造弥甚”,又把大宅子增扩了一倍。

  茹千秋方面,也打着司马道子的幌子,“卖官贩爵,聚赀货累亿”。

  当时,由于孝武帝与司马道子的亲妈皇太妃李氏还在世,司马道子“恃宠乘酒,时失礼敬”。“帝(孝武帝)益不能平,然以太妃之故,加崇礼秩”。再怎么亲兄弟,君臣之分,是万万不能混淆的,司马道子连这点也不懂,可见其识浅如斯。

  孝武帝虽是酒徒,也知道老弟权势过大对自己存有夺位的威胁。于是,他下诏任自己的大舅子王恭为南兖州刺史,坐镇北府,任世族殷仲堪为荆州刺史(桓石氏死后,王忱接任,又病死),居于上流重镇,并对王珣、王雅等人加以朝中仆射一类的要职,以制约司马道子的权力。

  孝武帝后来封自己的二儿子司马德文为琅琊王,就改封司马道子为会稽王。

  王国宝闻知孝武帝疏忌司马道子,立即墙头草随风倒,“遂谄媚于帝”,开始天天陪孝武帝酒肉玩乐,这位皇帝高兴之下还答应为儿子琅琊王纳王国宝的女儿为王妃。王国宝自然“颇疏(司马道子)”。这位王爷大怒,也在内省之中当面斥责王国宝脚踏两只船,甚至“以剑掷之”,两个人蜜月期告一段落,“旧好尽矣”。

  司马道子非常好酒,常为“长夜之宴,蓬首昏目”。醉就醉了,这位二百五王爷又极其不稳重,不顾身份乱讲话。有一次,宾客满坐,数百人的大宴会,司马道子又喝高了。当时,桓温的儿子桓玄也在座中,频频举杯,小心伺候。

  司马道子的脑袋不知转错哪根筋,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言:“桓温晚年想造反,是不是这样啊?”

  大殿之上,顿时鸦鹊无声。桓玄闻言,忙跪伏殿中,满脸流汗不敢抬头。要知道,古人十分讲究忌讳。以桓玄来讲,有人一次误在他面前唤人“温酒来”,桓玄就“流涕不止”。这下倒好,当朝皇帝的亲弟、录尚书事司马道子直唤其父名讳,并讲桓温当年要“作贼”,桓玄羞、愧、惧、恨、憎五味杂陈,如坐针毡,如临深渊。

  虽然桓温晚年想篡位,但未显于形迹。司马道子的父亲简文帝、亲兄孝武帝之所以能得登帝位,正是由于桓温废黜了海西公司马奕,才使他们这一系的父子可以隆登九五之位。不仅不领情,还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讲其老子要作贼,这位司马道子也真是混账至极。

  幸亏在尴尬之时,长史谢重离席跪拜,举朝板正色说道:“已故的宣武公桓大人黜昏立明,功超伊、霍。外界虽议论纷纭,更应由殿下您加以定评,以正视听!”

  这句话虽委婉,意思也很直接:没有桓温,就没有当时的简文帝和今天的孝武帝。

  没心没肺的司马道子也有点酒醒,连连点头,用吴地方言讲“侬知侬知”,转过头,又向一直流汗伏地的桓玄举杯示意,“(桓)玄乃得起”。

  虽然当时有了台阶下,“(桓)玄益不自安,切齿于(司马)道子”,种下了日后桓玄谋反篡晋的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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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2 09:42:47 | 只看该作者

萧墙伏祸连踵至——各怀鬼胎的东晋臣将

 孝武帝死后,王国宝又马上重新谄附司马道子,“(司马)道子更惑之,倚为心腹”。王国宝的族弟琅琊内史王绪也与族兄双双参管朝政,权倾内外。古今中外,凡是小人都有这样的本事,能令公喜,能令公怒,以利益为最终目的,不惜折节屈膝,不惜甜言蜜语,不惜臭不要脸。何况,会稽王司马道子又是一个庸识暗劣之人。

  前将军王恭(本来朝廷授王恭为“平北将军”,但晋朝有“北”字军号的人下场均不好,大家都忌讳“北”字,故而王恭“以超受为辞”,朝廷改为“前将军”)是孝武帝元配王皇后之兄,安帝之舅,“少有美誉,清操过人”,加上世为高门,其为人清正不阿。入朝拜孝武帝坟陵之余,王恭常向司马道子“正色直言”,劝他不要昵近小人。

  王国宝、王绪兄弟对王恭又惧又怕。王绪劝王国宝,趁王恭入朝安帝时伏兵杀掉他。王国宝本性怯懦,没敢答应。

  会稽王司马道子以为自己是安帝之叔,王恭是安帝之舅,起先还对王恭客客气气,常与这位帝舅拉家常讲心里话,但王恭“每言及时政,辄厉声色”,是个不大懂人情世故的老古板,慢慢也使司马道子心生愤恨,渐生相图之意。

  王恭方面,手下有人也劝他趁入朝时带兵诛杀王国宝。由于害怕王国宝的好友豫州刺史庾楷兵马强盛,王恭犹豫不敢先发。还镇之日,大庭广众之下,王恭仍旧直脾气,大声规劝会稽王司马道子“纳直言,放郑声,远佞人”。

  “佞人”王国宝、王绪兄弟等人都在送行宾客当中,听王恭之语,“心中愈惧”。

  司马道子不仅没有远佞人,待王恭一走,他下命任王国宝为左仆射,领选,即掌管朝中的人事大权,并把东宫卫兵全划拨王国宝指挥。唯一让国人有一点心理安慰的是王导之孙右仆射王珣也被朝廷拜为尚书令。王珣年青时曾做桓温的幕僚,当时就很为桓大将军器重,预言他定为“黑头公”,即不必等到年老白头即可做三公的大官。王珣和兄弟王珉本来都是谢安女婿,后来王、谢两大家族因利益摩擦闹翻,兄弟俩被谢安逼着双双与谢家女儿离婚。孝武帝末年,为了抑制司马道子权势,把王珣调入中央办事。王珣在孝武帝临崩前曾梦有人“以大笔如椽与之”,醒来,他就对人说自己“将有大手笔事”。结果,张美人谋杀孝武帝,哀册谥议,皆是王珣起草。

  王国宝、王绪兄弟掌权后,“纳贿穷奢,不知极纪”,又不断劝司马道子裁撤王恭和荆州刺史殷仲堪的兵权,致使内外扰动,都知道要有大事发生。王恭、殷仲堪二人闻信,也以“北伐”为名,缮甲勒兵,各做准备。

  殷仲堪也是陈郡世家大族出身,清谈大家,年青时就与韩康伯齐名,号称“每三日不读《道德论》,便觉舌本间强”。此人又是大孝子,其父殷师病卧多年,殷仲堪自学医术,因长期“挥泪执药”,竟然瞎掉了一只眼睛。入朝为官后,孝武帝很信任殷仲堪。一天,孝武帝问:“我听见人说有个大臣的父亲神经衰弱,听见床下蚂蚁打架的声音,就觉得是恶牛相斗,那个人是谁呀?”殷仲堪马上下跪流泪,答称“臣进退维谷”——因为孝武帝讲的那个人正是殷师。古人讲究纯孝,又多忌讳,为臣子的殷仲堪着实尴尬了一回。

  殷仲堪虽有美誉,确实并非将帅之才。到任之后,政事紊乱,只是好施小恩小惠来安抚民心。

  王恭深觉危日近,便主动派人联络殷仲堪,准备共同起兵讨伐王国宝等人。一直郁郁不得志的桓玄,也想混水摸鱼,便也撺掇殷仲堪起兵:“王国宝兄弟擅权,生杀任意,但王恭是国舅,他们不一定敢先拿他下手。明公您是先帝旧人,破格升任荆州刺史,舆论大多以为您非方伯之才,王国宝等人很可能下诏调您入京,夺去军权,那时候您可怎么办呢?”

  殷仲堪被桓玄一语道破心事,忙问:“我忧此已久,又该如何呢?”

  “与王孝伯(王恭字)东西齐举,我桓玄举众相随,可建大业。”

  殷仲堪深以为然。他召集雍州刺史郗恢和堂兄南蛮校尉殷觊商议大事,二人均不同意,认为起兵事大,有谋反之嫌。

  建康方面,会稽王司马道子听说王恭、殷仲堪有异动,马上宣布内外戒严。同时,他召来尚书令王珣,问:“二藩作逆,卿知之乎?”王珣一直在朝中受王国宝兄弟排斥,只是个花架子,便回答:“我一直不得参与朝政,此事一概不知。”王国宝闻言,心中更是惶惧,愈发明白王恭等人是专门冲自己一人而来。

  王绪狠毒,他劝堂兄王国宝假借司马道子之命,先杀掉王珣、车胤等人,以除时望,再乘机裹胁安帝和司马道子,挟天子以令诸侯,发兵讨伐王恭和殷仲堪。如此计得行,成功的机率估计还小不了。但王国宝贪污的胃口大,果于诛杀的胆子却很小。

  王珣、车胤得召进殿后,王国宝不仅没下令杀掉对方,反而问计于王珣:“王恭、殷仲堪两人起兵,我该怎么办?”

  “二藩起兵,不过是与您争权罢了,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不必忧虑。”王珣说。

  “会不会他们得势后把我当曹爽一样处理呢(即司马懿诛曹爽三族故事)?”王国宝这一问,更暴露了他政治方面的“天真无邪”。

  “怎么可能那样?即使您有曹爽的罪过,难道王恭等人有宣帝(司马懿)那样的魄力吗?”王珣“安慰”王国宝。

  王国宝闻言稍安,又扭头问车胤的看法。

  车胤表示:“如果朝廷发兵讨伐王恭,他一定凭城坚守。相对之时,殷仲堪乘上流之势,一鼓而下,直奔建康,到那时候,您又该怎么办呢?”

  经这一席话,王国宝吓得面如土色。杀人的事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他赶忙“上书解职,诣阙待罪”。

  本来手握朝廷大权、禁卫军权、人事调动权,王国宝竟被车胤几句话吓破胆,主动提出辞职,连稍作反抗的表示都没有,确实是庸劣之极。“既而悔之,诈称诏复其本官”。辞职也就辞了。或许还能保得一命。估计回府后被王绪一激,他又后悔,想再要有所动作。

  一番折腾,本来就怯懦庸下的司马道子也知道这位“左右手”根本不可倚恃。为了平息二藩起兵,他“乃委罪(王)国宝”,派人把王国宝、王绪逮捕入狱,很快,又称诏赐死王国宝于狱,杀王绪于闹市之中。

  二王兄弟的人头还真管用。王恭罢兵,退还京口。殷仲堪虽声附王恭,一直犹豫未敢真正发兵。听见王国宝被赐死的消息,他才“抗表举兵”,遣部将杨佺期进屯巴陵。司马道子亲自写信劝止,殷仲堪也顺坡下驴,率兵还镇。

  事情暂告一段落。

  树欲静而风不止。司马道子的世子司马元显才十六岁,当时以宗室得为侍中,此少年“有俊才”,早熟老到,认为王恭、殷仲堪肯定会再次起兵,劝其父早做准备。司马道子见儿子所见不俗,大喜,拜司马元显为征虏将军,配了大批兵将归他指挥调度。同时,司马道子又用宗室谯王司马尚之、司马休之兄弟为心腹,派司马尚之的参谋王愉(王国宝异母兄,先前并未因王国宝而获罪)出任江州刺史,用为形援,以备王、殷两人的再次起事。

  桓玄方面,见王恭、殷仲堪初次起兵无功而返,自己也没捞到便宜,便上书请求朝廷调任广州。会稽王司马道子正好心忌桓玄在荆州殷仲堪治内二人相互呼应,马上照准,调任桓玄为广州刺史。桓玄虽受命,仍旧在原地不赴任,拖延行期,以观时变。

  豫州刺史庾楷对朝廷割其属下四郡由王愉掌管表示不满,上疏劝阻,朝廷不许。怀恨之下,庾楷派儿子庾鸿劝说王恭:“谯王司马尚之兄弟现在掌握实权,比王国宝还坏,目的是要借朝廷名义削弱方镇,要篡夺帝位。现在他们谋议未成,应先下手为强。”

  王恭早就怀疑司马尚之兄弟对自己的外甥安帝不利,听从庾楷之议,通使殷仲堪、桓玄,联合再次起兵。

  司马道子闻变,派人去拉拢庾楷,说:“昔日我与您欢饮帐中,恩同骨肉。如果王恭得志,肯定认为您是反复小人,到时就怕您身首家族不保!”

  庾楷很生气,提笔为书道:“当初王恭赴京拜陵,正是因为畏忌我才没敢起事。去年之事(指杀王国宝前的王恭起兵),我一直俟朝命而动。我待王爷,从未相负。但王爷不敢并力抵拒王恭,反而杀掉王国宝以自保。自那时起,天下人还有谁敢为王爷尽力呢?我庾楷可不敢以身家百口人命开玩笑。”

  庾楷、王国宝两人是好友,因此,他不仅仅是为王愉分割他属下辖郡而恼,也是因老友王国宝被司马道子当替罪羊杀掉而恨恨不平。

  闻知庾楷已答应王恭共同起兵,广征士马,朝廷上下惶扰不已。

  年方十七岁的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初生牛犊,丝毫不畏,劝其父说:“先前不讨王恭,故有今日之难。如果再放纵他,大祸可就会降临您头上了。”

  司马道子忧惧,不知所为。于是,他悉以朝政托付给这个儿子,天天饮酒消愁。

  “(司马)元显脱警,颇涉文义,志气果锐,以安危为己任”。一些附会奉承之人,均誉赞说司马元显神武不凡,有东晋明帝之风采。

  由于王恭第一次起兵时徘徊观望,殷仲堪一直很觉自己没面子。此次兴兵,殷仲堪急不可耐,但自己又不会将兵,便把军事指挥权统统交给时为南郡相的杨佺期。杨佺期为先锋,率水军五千先行。桓玄领兵继之。殷仲堪自带二万军,殿后而行。

  桓玄心怀鬼胎自不待表,这杨佺期也非善茬。按理讲,杨佺期九世祖杨震是汉朝太尉,世为弘农大族。西晋永嘉大乱后,杨氏渡江稍晚,其后又没能及时与江东名族缔结婚姻,故而一直受到排抑。杨佺期为此“慷慨切齿”,很想因乱举事,一泄怒气,并趁机使杨家重新进入名族之列。

  安帝隆安二年(398)九月,杨佺期、桓玄兵船刚至温口,王愉连一箭也未敢发,仓皇逃往临川。

  晋廷上下硬着头皮,会稽王司马道子以其世子司马元显为征讨都督,派卫将军王珣、右将军谢琰(谢安之子)带兵讨王恭,遣谯王司马尚之将兵讨庾楷。

  庾楷慷慨义气了半天,一战即溃,单骑奔归桓玄。桓玄有智谋勇力,在白石大破官军,与杨佺期连兵直逼横江。司马尚之、司马休之兄弟大败。晋军各路皆退,只得回兵固守石头城。

  闻听盟军得胜之际,王恭更是洋洋得意。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杀掉王国宝后,感觉更是好奇,马不停蹄地想立兵威以自肆。原本,这位皇上大舅本无任何野心,可权力场中滋味诱人,总会使人欲罢不能,流连不已。

  王恭之所以有恃无恐,两次起兵,全赖其属下南彭城内史刘牢之。

  刘牢之这个名字,在淝水之战中给人大有横空出世之感。正是他率五千“北府兵”一举击溃苻坚手下名将梁成两万之众,临阵斩杀梁成及数名前秦大将,极大鼓舞了东晋将士的必胜信心,奠定了东晋在淝水大战最终大胜的坚厚基础。淝水之战后,刘牢之又率兵北伐,进屯鄄城,“河南城堡承风归顺者甚众”。后来,后燕慕容垂与苻坚在北方开战,东晋又派刘牢之驰援苻丕(政治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东晋、前秦双方相互击刺矛头的鲜血未干,现在又变成盟友共同对付鲜卑人)。王桥泽一役,晋军因争抢辎重,军伍散乱,为慕容垂所击败,“(刘)牢之策马跳五丈涧,得脱”,完全是刘玄德小说演义的翻版。此败之后,刘牢之冲天煞气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后来,竟因为不救廪丘被围的友军,坐畏懦免官。

  王恭出镇一方后,为讨王国宝,又重新任用刘牢之。但王恭自以累世高门,又是今上亲舅,待刘牢之没什么礼数,只以爪牙武将遇之。“(刘)牢之负其才能,深怀耻恨”。

  司马道子世子司马元显知悉此事后,这个少年阴谋家大喜,忙派人劝说刘牢之抛弃王恭,并答应事成后以王恭的职位转授予刘牢之。同时,司马道子也卑辞下意写亲笔信给刘牢之,“为陈祸福”。

  刘牢之在得到会稽王父子的利诱之初,还有些犹豫,就与自己的儿子刘敬宣商量:“王恭受先帝大恩,又为今上亲舅,不仅不奉戴王室,却数次举兵向京师。克捷之日,他难道会屈于天子和会稽王之下吗?现在,我想奉顺讨逆,反击王恭,你以为如何?”

  刘敬宣明白老爸心思,忙说:“朝廷虽非尽善,也无大恶。王恭自恃兵威,暴蔑王室,诚为逆子贼臣。大人您与王恭亲非骨肉,义非君臣,虽然有一段时间共事,关系并不融洽。反戈讨之,有何不可!”刘敬宣一席话不无道理,但也有亏心之处。假设王恭不起用刘牢之,恐怕这位英雄就一直荒废蹉跎了。

  父子帐中密议,岂料窗外有耳。王恭的参军何澹之手下探知此事。何参军马上密报王恭。

  恰巧,“何澹之素与(刘)牢之有隙”,王恭也一直知道这两位手下常有磨擦,就认为是何参军诬告刘将军。不仅不信何澹之,王恭还摆酒宴请刘牢之,并于众中“拜(刘)牢之为兄,精兵坚甲,悉以配之”。此举确是死催。王恭平时对刘牢之大大咧咧,只以部曲手下态度轻待。听了何澹之的报告,王恭竟一反常态,又拜刘牢之为兄,天上地下,倒会使刘将军更加疑惧,反而促成他的速反。

  王恭派刘牢之与帐下督颜延一起出征。没走几里,刘牢之就斩杀颜延,向朝廷(其实就是会稽王一方)投降。同时,他又派其子刘敬宣和女婿高雅之率劲兵驰还,直捣王恭大营。

  王恭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和军事准备,当时正在城外检阅军队,忽然就见穿着本军军服的兵骑杀到面前,登时军溃,他只得单人独骑向曲阿方向奔逃。这位大名士不会骑马,颠了数里就把大腿两侧磨得鲜血淋漓。幸亏曲阿有个从前的老部下殷确,不忘旧情,划着小船载上王恭,准备送他去桓玄处“避难”。半路,遇见殷确的仇人钱强。钱强曾被殷确因偷税“处理”过,心怀怨恨。今见殷确船中有人,就估计到是王恭,马上向政府军告发,王、殷二人均为晋廷抓获,押送都城建康。

  王恭未及入城,便被会稽王司马道子下令在建康东北郊的倪塘斩首。

  王恭此人,本性抗直,美姿仪,善清谈,以天下为己任,但志大才疏,不恤下情,崇信佛道,疲劳百姓。北府任上,他调役民夫,大修佛寺,士庶嗟怨。《世说新语》中,“濯濯如春月抑”的美誉,称赞的正是这位王大人。年青时,王恭身被鹤氅裘,涉雪而行,当时的名士望见,皆大叹“此真神仙中人也”。不过,王恭毕竟中看不中用,选人不当,误用刘牢之,最终自取灭亡。

  无论如何,这位东晋名士也算条汉子,临刑之时,犹诵佛经,自理须鬓,神无惧容,并对监刑者说:“我暗于信人,所以至此。原我本心,确实忠于社稷。百代之下,希望有人知我王恭真心!”

  王恭五个儿子、王恭弟王珣以及王恭一个侄子皆同日被杀,唯独一个庶子当时年幼,寄养在乳母家。王恭从前的下属把小孩子偷送至桓玄处,得以抚养,唯留此一脉。直至桓玄执政,王恭才被平反。告发王恭和殷确的钱强以及抓捕二人的捕吏也被腰斩。

  再说回晋廷会稽王方面。司马道子父子确实没有食言,封刘牢之为都督兖、青、冀、幽、并、徐、扬州晋陵诸军事,完全取代王恭的职位。

  王恭虽死,殷仲堪、桓玄、杨佺期等人并无摧折,已经分路逼近芜湖和石头城,纷纷上表为王恭诉冤,要晋廷诛杀刘牢之。

  刘牢之理直气壮,卒北府劲率驰赴京师,于新亭扎下大营。桓玄、杨佺期见“北府兵”来,皆惊惧失色,忙退至蔡洲(距建康数十里)。殷仲堪数万大军倒没怎么为刘牢之吓倒,仍向京师不慌不忙逼近。

  京城内纷扰之时,左卫将军桓修出来,替司马道子出主意。桓修是桓冲之子,桓温之侄,桓玄的堂兄。中国古代政治就是如此纷杂,同宗同族甚至亲兄弟也站在不同的营垒,互相琢磨算计。

  桓修认为:“桓玄、殷仲堪等人,一直以王恭为主。现在王恭死了,军中夺气。如果朝廷予以桓玄、杨佺期二人高官厚爵,二人心内必喜,与殷仲堪离意,到时,我们可先除掉殷仲堪。”

  司马道子依计行之,以朝廷名义,援桓玄江州刺史,召郗恢回朝任尚书,以杨佺期代郗恢为雍州刺史,以桓修为荆州刺史,黜殷仲堪为广州刺史。如此阴险的离间计还真成功。殷仲堪得诏大怒,下命桓玄、杨佺期进兵。桓玄二人都“喜于朝命,欲受之,犹豫未决”。

  殷仲堪惭怒,知道此行已无成功的可能,马上拔军自芜湖南归。但老殷也来招毒辣之计,他派人向屯于蔡州的桓玄、杨佺期手下兵士们散布言论:“你们这些人不归顺随我,我回江陵后,把你们的家属全部杀掉!”这一招极灵,杨佺期部下立马就有两千人开逃,桓玄也惧兵变,立即引兵西还,追及殷仲堪,陈说自己没有二心。

  既然大家又聚在一起,就又称兄道弟,饮血酒为盟。同时,殷仲堪、桓玄、杨佺期三人又再共同上书,为王恭诉冤,替殷仲堪的降职抱打不平,并指斥桓修。

  司马道子确实是个瞬息万变的庸下之才。惮惧之下,他又把为他出主意的桓修罢官,恢复殷仲堪的荆州刺史职务,“优诏慰谕,以求和解”。桓修枉作小人,被朝廷指斥“专为身计,疑误朝廷”。

  殷、桓、杨三人看似铁板一块,但经过此次战事,心中各怀疑虑,皆起相图之心。杨佺期为人骄悍,桓玄自恃才地,对这个寒人出身的武将总有不屑之意。于是,杨佺期就暗劝殷仲堪杀掉桓玄。殷仲堪不是不想杀桓玄,只是暗忌杨佺期兄弟勇健,怕杀了桓玄就没人牵制杨氏兄弟,所以一直没下手。最终,三个人“各还所镇”。内心深处,三人各自都想除掉对方以后快。

  虽又化解了一次重大政治危机,但会稽王司马道子数日惊悸,染上重病,但仍以酒当药,狂饮不止。司马元显深知其父“朝望去之,乃讽朝廷解(司马)道子司徒、扬州刺史”,并自代扬州刺史一职。大醉数日之后,司马道子酒醒,才知自己已丧失实权,“大怒,无如之何”。

  司马元显时年十八,深谋老到,又有庐江太守张法顺这个官场老油条为他出主意,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不久,司马元显又任录尚书事。时人称司马道子为东录,称司马元显为西录。父子分府,西录车骑盈门,东录门可罗雀。政治场中的趋炎附势,于此可见一斑。

  司马元显年纪虽轻,也就今天刚上大学的年纪(十八岁),但本性苛刻,残暴好杀,征发诸郡刚刚免除奴隶身份的大族附荫民户,把这些人全都强迫迁至京城附近充兵役,号为“乐属”(意思是自己愿意为兵被政府统辖)。这批“乐属”,元显想用来自己直接控制,因为北府军和荆州军皆不是他自己的嫡系。但是,元显强迫征发的这些青壮劳力,本来祖父为奴,自己刚刚获得自由农身份,新近有田耕有家室,在浙东一带夫耕妻织刚过上小日子,忽然又变成了“兵籍”(而旦东晋那种世世相袭的“兵户”,社会地位低下),心中怨恨,可想而知。同时,大地主大世族对此也极为不满,因为晋廷的命令使他们丧失了许多荫附的佃客,经济利益受到极大打击,由此,也对司马元显恨之入骨。正是这一极不得民心的举动,使得江东诸郡人民痛心疾首,纷纷思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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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2 09:43:23 | 只看该作者

江东鼎沸晋祚摇——孙恩之乱时的东晋政局

东晋朝廷的内忧外患刚刚消停了几个月,就又传来天大的坏消息。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底,贼人孙恩因民心思动,乘机起事,自海岛出兵,杀掉上虞县令,直攻会稽,又杀了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及其诸子。

  孙恩之乱,非朝夕猝发之事。琅琊孙氏,也是世家大姓,几辈子下来都信奉“五斗米道”。孙恩的叔叔孙泰一直师事钱塘人杜子恭,学了不少相当于今天魔术的“方术”,以此浮狡小计,诱骗百姓子女钱财。“(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财产,进献子女,以祈福庆”。

  当年,王珣曾向会稽王司马道子陈说孙泰以妖术惑人,就把此人流放广州。广州地方官又被孙泰的“幻术”迷惑住,竟然派这个邪教头子当郁林(今广西贵县)太守。孝武帝末年,颇想长生壮阳,把孙泰召还京师,司马道子忙封他个徐州主簿的虚官,给钱给地给人让这个妖道天天“炼丹”。

  王恭起事,孙泰假借讨伐王恭为名,眩惑士庶,私聚徒众。司马元显掌权后,也听说这位妖道壮阳秘术,多次前往其住处求索“伟哥”秘方。孙泰日益骄横,自认为晋朝运祚将终,就在吴地广诱百姓,以“五斗米道”作招诱,时常与徒众密会,阴谋作乱。朝廷对此知之甚多,但因他与司马元显交情深厚,没有人敢揭他老底。最后,会稽内史交出真凭实据,向晋廷告发孙泰要造反。司马道子估计孙泰的阴谋会危及自身,就派人杀掉了这个妖道以及他的六个儿子。

  “五斗米道”源于东汉,其原本教义并无太大危害性。但经杜子恭、孙泰等人掌握后,妖言惑众,不断增添“新内容”,就慢慢变成了邪教。而且,在当时没有紧密经济联系的农村社会,邪教正好成为孙泰、孙恩起事的最好组织形式。邪教的欺骗性非常惊人。孙泰被显戮于市,其教徒众闻知消息,都认为教主是“蝉蜕登仙”,纷纷聚集,一起站在海边,向海中抛洒金银宝物以及美酒美食,祭飨这个妖人。

  孙恩怀恨在心。他的叔叔孙泰被杀不久,他深知司马道子父子怨播天下,就凭借邪教骇人的招聚力,在极短时间内聚众数万,一下子就杀掉了吴中八郡王凝之等数位地方官,其中包括谢安的两个儿子谢邈和谢冲,猖獗一时。

  孙恩之乱所以如此容易,正在于邪教教众遍布各州郡府衙和守军之中,一呼百应,立时应召。

  “时三吴承平日久,民不习战,故郡县兵皆望风奔溃。”

  孙恩占据会稽后,自号征东将军,名其邪教教众为“长生人”,当地士众凡有不服从者,皆全家全族诛死,婴儿不免。攻克诸县之后,孙恩邪教组织即把当地守官杀死肢解,大锅煮熟,并当众逼迫守官的妻儿吃掉亲人的尸体。凡有不从者,就又虐杀脔割,极尽酷残之能事。这支丧心病狂的邪教队伍无恶不作,凡身陷城池,均烧毁城市,填平水井,杀尽不从之民。

  邪教徒众皆视会稽为“大人圣城”,往孙恩处聚集。许多邪教妇女因有小孩在身行动不便,就把亲生骨肉扔入水中淹死,念叨说:“祝贺你先登仙堂,我见教主后随后就与你相见。”痴迷如此,可见邪教的煽动性、欺骗性是多么骇人。

  这下倒好,东晋之地,本来除了桓玄、刘牢之、杨佺期等占领的广大地盘外,朝廷的号令只在三吴之地行得通。孙恩乱起,八郡皆陷,贼寇蜂起,连建康城内都有不少邪教教徒潜伏,东晋王朝几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晋廷见状,忙以司马元显为领中军将军,命刘牢之与谢安之子谢琰共同率兵讨孙恩。

  晋军初战告捷。谢琰、刘牢之政府正规军一到,孙恩乱民之伍根本抵御不住,纷纷败北。

  乱世出英雄。正是孙恩之乱,引出一位日后功高一时,终于篡晋的大英雄刘裕。

  刘裕本京口寒贱之人,“仅识文字,以卖履为生”,又好赌博,斗鸡走马,其实就是个横行乡里的流氓。刘牢之击伐孙恩,无论良莠,四处招人,只要有好身板能提枪射箭就行。由此,刘裕加入了晋军,任类似侦察排长的低级军职。一次,刘裕外出执行巡逻任务,突遇邪教贼众数千。刘裕地痞出身,军力悬殊至此,丝毫不惧,带着身边十几个人就冲上前。很快,从人皆死,刘裕本人也被贼人用枪捅到了河岸之下。邪教分子们也不怕死,一窝蜂上前,想跳下去斩杀这位东晋小头目。刘裕手执长矛,仰头乱捅,竟然又挑死数名贼人,一跃重新跳上岸,大叫冲杀,数千贼众吓得一哄而走。刘裕边叫边杀,成百邪教徒均死于他的矛下。如果当时没人看见,任凭刘裕自己怎么讲,别人也不会相信一人敌几千的“天方夜谭”,偏偏刘牢之之子刘敬宣发现刘裕侦察小分队出外很久不归营,便率军出来寻找,正好瞧见刘裕一人“独驱数千人”的奇景,一帮人一时间竟然都忘了上前帮忙,立于原地感叹不已。“因进击贼,大攻之,斩获千余人”。一战成名,刘裕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当初孙恩攻破八郡,大笑着对手下人讲:“天下无事了,当与诸君共至建康。”不久,听说刘牢之发兵,孙恩又讲:“我割浙江(钱塘江)以东,不失作一勾践!”接着,又听闻刘牢之大军过江,孙恩倒豁达,忙讲“孤不羞走”。说话算话,孙恩忙裹胁二十多万男女百姓向东逃窜,并沿路丢弃金银财宝,推落抢来的美貌少女于道中。刘牢之所率晋军纪律很差,各自争抢美女宝物,竟使得大邪教头子逃跑而去,窜入海岛匿藏。

  三吴士民翘首企盼“官军”,但刘牢之到来后却纵兵暴掠,遂大失人望。

  晋廷怕孙恩再来,任谢琰为会稽太守,率兵戍守海浦。

  年轻的权奸司马元显自以为平孙恩皆是自己的功劳,更是骄狂差点飞上天。左右佞谀小人有的夸他一时英杰,有的夸他风流名士,司马元显皆信以为然,命朝中大臣均要向自己行拜见礼。

  趁着孙恩之乱,昔日的盟友桓玄、殷仲堪、杨佺期三人相互皆想干掉对方。杨佺期粗人,不停送书殷仲堪,要突袭桓玄。桓玄深知杨、殷两家婚姻相结,在旁伺窥自己,便上书晋廷,要求增加自己统领的地盘。为了离间这三个人,晋廷就加桓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桓玄的哥哥桓伟代替杨佺期的哥哥杨广为南蛮校尉。

  愤惧之下,杨佺期勒兵建牙,以北伐为名(当时后泰姚兴进攻洛阳),想约殷仲堪一同出兵进讨桓玄。殷仲堪既惧桓玄,又怕杨佺期得势后骄横,不仅不答应出兵,还派堂弟殷遹屯于江陵以北,遏止杨佺期的进兵。

  殷仲堪一向多疑少决。他手下谘议参军罗企生就对弟弟罗遵生表示:“殷公仁而无断,必及于难。吾蒙公知遇,义不可去,誓与俱死!”

  由于当时荆州地区忽发大水,殷仲堪不得不开仓济民,仓廪全空,军队乏粮。桓玄闻讯,顿时起了乘虚伐人的意图。他先派军袭取了殷仲堪在巴陵的谷仓,然后送信与殷仲堪,表示说自己要带兵讨伐不思进取、遗弃皇陵的杨佺期,命殷仲堪杀掉杨佺期之兄杨广。同时,桓玄又暗中派人写密信给正在殷仲堪处的兄长桓伟,让他做内应。桓伟胆小如兔,惶恐不堪,把桓玄的密信暴露给殷仲堪看。殷仲堪大惊,把桓伟软禁为人质,亲自写信劝桓玄不要起兵,“辞苦甚至”。

  桓玄大军齐进,没有任何犹豫,他对左右说:“殷仲堪为人无决断,常怀成败之计,私心甚重,我兄虽为其所拘,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殷仲堪见桓玄撕破脸皮,只得仓促应战,忙派堂弟殷遹率七千水军至西江口以抗桓玄军。桓玄调度有方,派属下郭佺、苻宏(这位苻宏不是别人,正是苻坚大帝的太子爷。投降晋朝后,晋廷把苻宏安置在江州,现为桓玄所用)进击,大败殷遹。杨佺期之兄杨广来救,也被桓玄军打败。

  困守江陵的殷仲堪狼狈至极,由于城中无粮,只得用原本要榨油的芝麻当军粮给守军食用。芝麻吃一、两匙挺香,当饭吃可就不行了,军士们纷纷拉稀,茅坑里遍是消化不掉的芝麻臭香之气。

  桓玄大军乘胜进至零口屯军,距江陵才二十里远。殷仲堪无奈,只得急召杨佺期来救。杨佺期起先不答应,表示江陵无粮,他要殷仲堪率军突围,与自己一起共守襄阳。

  殷仲堪“志在全军保境”,不想丢弃自己的州土奔亡到别人的地盘,就派人骗杨佺期说:“近来四处征粮,已有足够的军储。”

  杨佺期信以为真,傻不拉叽地率步骑八千,精甲耀日,一路大张旗鼓而至江陵。

  到了城外,殷仲堪派人送饭,只有粗米供杨佺期八千大军食用,聊供一饱而已。杨佺期大怒,狂吼一声:“这下完了!”气极之下,他连入城与殷仲堪相见也免了,与其兄杨广指挥军队,直扑桓玄军,作殊死一斗。

  眼见杨佺期不要命,桓玄心惧,怕撤军至马头以避其锐。转天,杨佺期气红了眼,率领军队急击桓玄大将郭佺,临阵差点活捉对方。正在郭佺抵抗不住的关头,桓玄领兵加入战事,由于人多势众,杨佺期军士肚子又空,最终杨军大败,八千人被杀得一个不剩,杨佺期单人独骑逃往襄阳。半路,被桓玄军人追及,立刻斩杀。

  龟缩于城中的殷仲堪眼看杨佺期军败,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开门出逃,想往酂城逃避。半路,听闻杨佺期已被杀,殷仲堪又改变逃跑方向,准备出奔长安投后秦。没走多远,桓玄大将冯该率军堵在路中,生擒了殷仲堪。

  根据桓玄事先“指示”,冯该扔给殷仲堪一把刀,要他马上自杀。事已至此,再无他法,一向能言善辩的大名士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能闭目横刀,自刎而死。

  至此,桓玄昔日两位强有力的盟友,皆为其所灭。

  殷仲堪从江陵逃跑时,只有罗企生一个属官跟从。经过家门时,罗遵生把哥哥从马上拉下,立刻紧紧抱住,哀求说有老母在家,不要哥哥随殷仲堪去死。殷仲堪急于逃命,便也未等罗企生,率从人奔马而去。桓玄大胜后,殷仲堪昔日的从属皆前去拜见,唯独罗企生不往,并为殷仲堪料理丧事。

  桓玄恼怒,但由于从前两人有交情,就派人对罗企生说:“如果当面向我道歉,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罗企生对来人讲:“我是殷公下属,兵败不能救援,内心惭愧,又有什么可向桓公道歉的呢?”

  桓玄命人逮捕罗企生,准备当众斩首。刑前,桓玄又派人问罗企生有何遗言。

  罗企生回答:“文帝杀嵇康,其子嵇绍为晋忠臣;我有老母,求桓公赦免我兄弟以为老母养老送终。”

  于是,桓玄杀掉罗企生,赦其弟罗遵生。

  以此观之,桓玄心胸狭隘,终非能成帝王大业者。

  桓玄攻杀殷仲堪、杨佺期后,晋廷无奈,只得一任其请,下诏以桓玄都督荆、司、雍、泰、梁、益、宁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桓玄仍觉不满足,固求江州刺史也要加上,晋廷也不得不答应。

  桓玄这边刚消停,孙恩却不闲着。安帝隆安四年(400)春,他又率人出袭晋军。

  谢琰方面,在会稽镇定得过头,天天诗酒欢狂,根本不把孙恩放在心上。淝水之战,这位美男子曾亲自率八千精兵,以辅国将军的身份冲锋陷阵,与堂兄谢玄并肩作战,轻取大功,因勋劳获封为望蔡公。但是,到任会稽后,谢琰无绥抚之能,不修武备。府中将帅纷纷劝谏,要谢琰提防孙恩卷土重来。谢琰不听,大言道:“苻坚百万,尚送死淮南。孙恩残贼遁海,何敢再来。其能果真再来,正是天杀国贼,令其速死!”

  孙恩出浃口(今浙江镇海),入余姚,破上虞,一下子就打到山阴以北三十多里的地方。谢琰派出的两军皆败,众人都劝主帅应持重严备,分兵设伏以待贼军。谢琰不听,仍旧名士派头,像他老爸那样“镇定自若”。

  孙恩军队迅速推进。谢琰正要吃午饭,听说贼军来袭,推食而起,大言道:“先灭此寇而后食也!”于是,这位谢公子跨马而出,挥兵赴敌。晋军前锋将桓宝勇武,摧锋陷阵,一时间还真杀了不少孙恩贼兵。

  谢琰方面,军士于河塘之间窄路行军,鱼贯而前,这样一来,正好被两边的孙恩水军当作肉靶,晋军接连应弦倒毙,一片狼籍。混乱之下,谢琰指挥不利,晋军大败。逃跑途中,崇信“五斗米道”的邪教信徒、谢琰帐下都督张猛露出狰狞真面目,从背后袭击谢琰,杀掉了这位美男子将军及其两个儿子。

  好运不会再至。谢琰父子在淝水大战借天时地利人和,轻易大获全胜。至此,再无谈笑灭敌的时机,终于失掉俊美好头颅。

  安帝隆安五年(401)三月,孙恩又大出硖口,被刘牢之击走,四月,孙恩转攻海盐,又为刘裕所败,七月,孙恩从水路忽然出现在丹徒(今镇江),兵士十多万,战舰千余艘,建康晋廷震骇。

  当时,刘牢之自山阴邀击孙恩,赶到时孙恩军队已经过去,于是他又命刘裕自海盐入援京师。刘裕率八九百人的疲惫之师,不加喘息,直接向占据蒜山的贼众冲杀。由于出乎意料,贼兵惊遁,掉落山中和水中而死的不计其数,孙恩狼狈不堪,勉强有命得还船中。

  虽经此败,孙恩仍有数万军卒,便又整兵,出人意料,径向建康杀来。司马元显率兵抵拒,连战连败。其父司马道子当起缩头乌龟,故伎重施,天天亲自去蒋山,跪于蒋侯庙中祈祷。

  由于孙恩楼船巨大,行进速度不够快。行至白石,闻知晋军数路已经入援京师,孙恩便浮海北走郁洲(今江苏灌云)。晋廷以刘裕为下邳太守,命其进讨孙恩。双方交战,刘裕连胜。孙恩“由是衰弱,复缘海南走”,刘裕一路率军尾追。

  桓玄方面,坐拥数镇,手握强兵,自以为已经拥有东晋三分之二版图,就屡屡派人上献表示自己能为帝王的符瑞,借以惑众。同时,他又写信给司马道子,指斥朝廷所用非人,使国事沦丧至此。

  司马元显见到桓玄书信,“大惧”,问计于其“高参”张法顺。

  张法顺表示:“桓玄刚刚掌握荆州属地,人情未附,可命刘牢之进军征讨。”司马元显深以为然。恰巧当时的武昌太守庾楷惧怕桓玄起事后连累自己,密派人向司马元显示好,表示要做朝廷内应,以诛桓玄。司马元显闻之大喜,以为大事可定。

  张法顺到京口后,把司马元显讨伐桓玄的意思告诉了刘牢之。刘牢之武将出身,深知桓玄智勇双全,又有强兵,就表示说“此事甚难”。

  张法顺回京,劝司马元显召刘牢之入京杀掉,并领其军,免得坏掉大事。司马元显不敢听从要他杀刘牢之的建议,只是下令紧急装备水军,准备讨伐桓玄。

  东晋安帝元兴元年(402)二月,晋廷下诏宣示桓玄罪状,以尚书令司马元显为征讨大教督、都督十八州诸军事,加黄钺,主持征伐。又以刘牢之为前锋都督,以谯王司马尚之为后援,齐军合力讨桓玄。又下诏加会稽王司马道子为太傅,安帝是个大傻子,所有这些诏令,均出自司马元显及其左右之手。

  张法顺劝司马元显杀掉桓修等所有桓氏亲族,并出主意命刘牢之杀桓谦兄弟以示无二心。司马元显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统驭之术缺乏,对这些主意均不采纳。

  桓玄虽有代晋的野心,也没料到晋廷反应如此迅速。闻知晋廷出兵,桓玄也大惊失色,想退据江陵,固城以求自保。其长史卞范之谏劝:“明公您声威播于远近,刘牢之大失物情,司马元显乳臭小儿,如果明公直逼京师,其土崩瓦解之势可立时出现;假若退缩不前,延敌入境,后果不堪设想!”

  桓玄聪明人,经此点省,大喜。他留兄长桓伟守江陵,抗表传檄,历数司马元显罪恶,自统大军,一直东下。行前,他又派人把事前向司马元显通风报信的庾楷关押起来。

  看见桓玄檄书,司马元显“大惧”。

  三月,安帝在皇宫西池为司马元显饯行。公卿满座,司马元显硬着头皮,慷慨激昂了几句,痛饮壮行酒数杯,提剑直上战船。进入船舱,小伙儿司马元显心惊胆战,一直没敢下令开船。

  刘牢之方面,一直非常憎恶司马元显。他害怕平灭桓玄之后,司马元显会更加骄恣。同时,又怕鸟尽弓藏,功高不赏,因此刘牢之一直首鼠两端。此时,他有一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先借桓玄之手除掉司马元显,然后,瞅准机会,再借机干掉桓玄。刘牢之参军刘裕自告奋勇,要领兵击桓玄,当然不见允许。

  桓玄当然不会闲着,他派刘牢之的族舅何穆前去游说,劝刘牢之说:

  自古有大功之人,罕有全者。越王勾践之文种,秦王之白起,汉朝之韩信,身事明主,为之竭尽死力,功成之日,犹不免被诛,况且当今掌权的是昏凶的司马道子父子。明公您今日之势,战胜则倾宗,战败则覆族!不如翻然改图,可与我桓玄一起,长保宝贵!

  这些攻心之语有理有据,说得刘牢之连连点头。

  刘牢之之子刘敬宣、其外甥何无忌以及参军刘裕皆谏劝,认为桓玄狼子野心,是董卓再世,应严加防备,不宜与其沟通。刘牢之大怒,说:“我当然知道桓玄不是好东西,今日取桓玄易如反掌。但是,平灭桓玄之后,司马元显又会想方设法除掉我们!”

  于是,四月十五日,刘牢之派其子刘敬宣前往桓玄处,表示归降。手拥强兵、身坐大镇,刘牢之竟出此下策,可谓是自取灭亡。

  桓玄、刘牢之两人已经结盟,司马元显那边还迟迟未发。

  正在苦思到底下令开船进击还是留于原地伺机行事之际,司马元显忽闻桓玄已至建康郊外新亭。小伙子顿时魂飞天外,弃船上岸,退屯国子监。不久,他又觉不妥,骑马在宣阳门下另外布阵。

  刚刚列阵停当,军士们交头接耳,都讲桓玄大军已入台城南面。司马元显闻之恐惧,想率军逃入皇宫躲避。晋军好容易列成阵形,现在又掉头整队往皇宫方向急行军。

  桓玄先前已派先头部队数十人入城,见晋军返军,就拔刀在他们身后大叫:“放仗!”(放下武器)

  “军人皆崩溃”,未用一刀一枪,司马道子父子几万大军顿作鸟兽散。回头一看,司马元显只见张法顺一骑跟从,余人皆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逃入东府,司马元显向其父司马道子问计,道子连连摇头,不出一语。父子二人相对而泣。

  桓玄统军,浩浩荡荡入建康。晋廷以桓玄为丞相、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一统文武大政。

  清算开始。桓玄命人送司马元显(包括他六个才两三岁的儿子)、司马尚之、庾楷、张法顺等人于闹市斩杀,并流放会稽王司马道子于安成郡。未几,桓玄派人毒死了这位把持东晋朝政多年的酒色王爷,时年三十九。

  处理了会稽王父子及其党羽,桓玄自然把矛头掉向刘牢之。

  桓玄借朝廷诏命,以刘牢之为会稽内史。

  刘牢之闻讯,大出意料,惊呼:“怎么,这么快就夺我兵权,大祸将至啊!”

  刘敬宣返军,劝其父刘牢之发奇兵袭击桓玄。刘牢之犹豫不决,移军屯于班渎。

  刘牢之招来刘裕,说:“我想北去广陵,举兵以讨桓玄,你能跟随我吗?”

  刘裕拒绝。“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桓玄新得大胜,威震天下,朝野人情均已去矣,您又怎能到得了广陵呢?至于我吗,现在只能还于京口。”

  刘牢之外甥何无忌尾随刘裕走出营帐,问:“我怎么办?”

  刘裕说:“镇北将军(指刘牢之)必不免于祸,卿可随我还京口。桓玄若守臣节,当与卿事之,不然,当与卿共图之!”

  刘牢之不死心,大集僚佐,商议要踞江北以讨桓玄。

  众人默然久之。参军刘袭站起,大声道:“事之不可为者莫过于反。将军您往日反王兖州(指王恭),近日反司马郎君(指司马元显),今复反桓公(桓玄),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言毕,刘袭拂袖而去。刘牢之身边佐吏多散走。

  刘牢之见大势已去,又悔又惧,忙派儿子刘敬宣去京口迎取家眷。过了几天,见刘敬宣失期不至,刘牢之以为事泄,一家人可能全为桓玄诛杀,便慌忙带领几个家丁往北逃。行至新洲,老英雄徬徨无计,悔得肠子都青,夜间自缢于林中。刘敬宣慌忙来奔时,见老父已自挂东南枝,来不及哭丧,乘黑渡江逃往广陵。

  听闻刘牢之自缢,其故僚旧吏念昔日情谊,选取上好棺木,殡葬老上司,归葬丹徒。桓玄死人也不放过,命人斩棺出尸,砍掉刘牢之的脑袋,暴尸于市。

  对于桓玄来说,真是福无双至今日至(恐怕日后“祸不单行明日行”)。邪教头子孙恩听闻晋朝内乱,又进寇临海,被东晋临海太守辛景打得大败。这次再无好运,晋军追得孙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惶急之下,这位邪教头子投海而死。

  邪教洗脑真厉害,徒众们又觉得孙恩是入水成仙。随他自杀的徒党妓妾竟有数百人。剩余贼众千余人,复推孙恩妹夫卢循为主,遁逃而去。桓玄高兴之余,又觉卢循是大族出身(其曾祖是晋朝司空从事中郎卢湛),就封卢循为永嘉太守。卢循不理会,很快就又兴兵攻打邻近州郡,桓玄只得令刘裕去征讨,打得卢循连连败北,乘船逃往岭南,驱逐了当地的东晋广州刺史,占领了广州。至此,暂时按下此人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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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6-2012 09:44:07 | 只看该作者

灵宝终为篡逆贼——桓玄破灭的帝王梦

 桓玄,字敬道,又名灵宝,据说其生母马氏半夜见有流星下坠于铜盆中,变成了二寸左右的火珠,就以水瓢接取吞服,过后就怀孕,生下桓玄。因此,桓玄的小名就叫灵宝。晋人爱神异附会,肯定是以讹传讹的故事。但有一点是真实的——桓玄从小就姿貌端妍,聪慧不凡,桓温非常喜欢这个儿子。桓温有六子,临终遗命以桓玄袭其南郡公之爵。

  桓温的一年丧期满,昔日的文武属官都齐集于桓温之弟桓冲的府中拜辞。面对满府的僚属,桓冲抚摸着桓玄的头,对这个年方七岁的小孩子说:“这些人都是你家的故吏啊。”桓玄虽小,听此语忆念慈父,顿时泪流满面,使得一府文武都大相叹息。

  长成之后,桓玄形貌瑰奇,风神疏朗,琴棋书画,无不关涉,又写得一手好文章。由于东晋朝廷一直疑忌桓家子弟,桓玄二十三岁时始得太子洗马这样的“素官”,根本没有实权。

  孝武帝时,桓玄知道当时众议其父桓温晚年有篡夺念头,便上书皇帝指称桓温“投袂乘机,西平巴蜀,北清河洛”,有兴复的大功,不仅如此,桓温还有“废昏立明、翼戴宗庙”的不世之勋,为其父申屈明谤。失意之时,青年桓玄曾登高望远,叹息道:“父为九州伯,子为五湖长。”(当时他作义兴太守的“小官”)

  凭借门第贵显以及父亲名望,桓玄在优游中纵横捭阖,文武并用,最终能在东晋的混乱政局中节节而胜,一步步清灭了殷仲堪、杨佺期、刘牢之、司马道子父子,终于掌握了东晋朝廷的最高权力。

  桓玄掌权后,“增班剑为六十人,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奏不名”,已大有权臣跋扈的风范。同时,他又对桓氏族人大加封赏:以其兄桓伟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以堂兄桓谦(桓冲之子)为左仆射,加中军将军,领选(掌管朝中用人权),以堂兄桓石生(桓豁之子)为前将军、江州刺史,以堂兄桓修(也是桓冲之子)为右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同时,又委命自己的谋士卞范之为建武将军、丹阳尹,又命自己的姐夫殷仲文为侍中(此人还是殷仲堪堂弟)。

  与前代诸权臣一样,大事安排完毕,桓玄出镇姑孰,但朝中大政皆要他点头后才可施行,“小事则决于桓谦、卞范之”。

  桓玄初当政,黜奸佞,擢俊贤,百姓欣然,朝臣推戴。没过多久,这位名家子弟的真面目便暴露出来了,“凌侮朝廷,幽摈宰辅,豪奢纵欲,众务繁兴,于是朝野失望,人不安业”。

  不久,桓玄相继诛杀了高素、竺谦之、刘袭等昔日的刘牢之手下诸将,遇害之人,皆北府旧将,多是晋廷有功之臣。

  异己清除得差不多,桓玄“讽朝廷”封自己为豫章公,食邑七千五百户。接着,他又自导自演,先上诏表示要“北伐姚兴”,又自己派人以朝命“下诏阻之”,暴露出他虚荣好大言的轻佻习性。

  在姑孰,桓玄又造数艘轻巧小船,遍载书画古玩奇物。有左右问其原因,桓玄说:“兵荒马乱,倘有意外,这些东西轻而易运。”大家闻之一笑,心里皆开始有轻视桓玄之意。

  安帝元兴二年(403)九月,桓玄亲兄桓伟病卒,桓玄想以堂兄桓修代领荆州刺史一职,为其属下所阻,说:“桓谦、桓修兄弟专据内外,权势太重。”于是,桓玄就以堂兄桓石康(桓豁之子)为荆州刺史。

  兄长病死,桓玄也加快了篡晋的步伐。其左右亲信卞范之、殷仲文等人都暗劝他早受晋禅,私下已经把九锡文和册命准备妥当了。元兴二年阴历十月丙子,晋廷以桓玄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楚国置丞相以下官。封王、开府、置官、加九锡,这是篡位的第一步。

  桓谦私下问来京城述职的彭城内史刘裕:“楚王(桓玄)功高德重,朝廷上下均认为将有禅让之事发生,卿以为如何?”

  刘裕马上表示:“楚王,桓宣公(温)之子,勋德盖世,晋室衰微,民望已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

  桓谦大喜:“卿谓之可,即可耳!”

  其实,早在来京之前,刘裕与高参何无忌就想在山阴起兵讨桓玄,但当地人孔靖劝他:“山阴离建康道远,举事难成。现在桓玄未篡位,不如待其篡位之后,于京口起兵纣之。”刘裕期待的,就是桓玄篡位事成的那一天。枭雄气度,自是不与凡人相同。

  十一月,桓玄又假惺惺“上表请归藩”,同时,他又派人让大傻子安帝“手诏留之”。

  桓玄还到处使人散布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这样的“符瑞”,宣示自己登帝位的“吉兆”。和王莽一样,才子出身的桓玄又想在国内废钱用谷帛作交换单位,恢复肉刑,“制作纷纭,志无一定,变更回复”,最终一件事也没办成。

  和古今大贪一样,桓玄喜好古人书法、图书、名宅、腴田。只要听说别人有他喜欢的东西,必把对方请到府中,以赌博的方式取为己有。试想,和桓玄赌博,谁敢不输啊!桓玄“尤喜珠玉,未尝离手”,数世贵公子,竟然天天把名贵首饰握在手心,把玩不已。

  各项工作准备就绪,公元403年阴历十一月丁丑,卞范之作“禅诏”,派临川王司马宝逼安帝照猫画虎抄了一遍,禅位于桓玄,“百官诣姑孰劝进”。十二月庚寅,桓玄筑坛于九井山。壬辰,继皇帝位,追尊桓温为宣武皇帝,桓温正妻南康公主为宣武皇后,封其子桓升为豫章王。

  继位之后,当然要改元。桓玄喜欢吉利文字,就改元为“建始”,诏下,右丞王悠之忙进言说“建始”是“八王之乱”中赵王司马伦篡位用过的年号。桓玄马上下令更改,改为“永始”,但这个年号又是当年大奸王莽当权西汉时的不祥年号。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预示了桓玄政权崩溃的结局。

  接着,桓玄下诏封安帝为平固王,迁于寻阳软禁。此举还算厚道,桓玄对司马宗室及安帝兄弟均未加屠害。

  改朝换代已毕,桓玄的仪仗大队从姑孰出发,向建康皇宫进发。当日大风异常,所有的仪仗旗皆被吹折刮散。桓玄临登御座,大龙椅子忽然散垮,朝臣们皆仓皇错愕。幸亏殷仲文有捷思,忙在一边说:“陛下圣德深厚,地不能载也。”知识分子拍马屁,就是有板有眼,恰到好处。桓玄大悦。

  晚上宴请群臣,桓玄内殿中坐帐以黄金为檐饰,四张雕木金龙,羽盖流苏,极尽奢华。但群臣私下相语:“此帐颇似王莽篡位时所造的‘仙盖’,金龙者,亢龙有悔也,皆不祥之兆!”

  桓玄为了宣示他的仁主形象,以皇帝之尊,亲坐殿中面审罪人,罪无轻重,都一律释放,以示其“宽仁”。百姓中不少有当街拦乘舆呼冤叫贫的,桓玄时时散金银与之,行此小惠,以惑人心。同时,他本性苛细,喜欢炫耀自己的学问大,臣下奏事,连笔划之间稍有细误,都会被这位皇帝以御笔朱点而出,“必加纠挞,以示聪明”。由此,天子似吏,其臣下苦不堪言。桓玄凡事都“亲力亲为”,东插一腿,西伸一脚,自任官员,手书条令,最终导致纲纪不治,案牍山积,法令不行。

  桓玄好排场,大开建康诸殿大门,重修宽广的驰道,兴造可容三千人坐的大辇,以两百人牵曳(可入吉尼斯大全)。他还爱好出外打猎,令人制作了极其精巧的“徘徊舆”,机关众多,转动灵活,近乎现代汽车的古代版。同时,桓玄日夜笙歌,游宴无度,即使在为其兄服丧期间,也“不废音乐”。由于土木频兴,徭役繁重,督迫严促,致使百姓愁苦,纷纷思乱。

  说来也怪,桓玄篡位后,东晋各地守将立时起兵的人很少,只有益州刺史毛璩(东晋名将毛宝之孙)拒不受命,传檄周遭,进屯白帝,准备进军讨伐桓玄。

  为了拉拢朝臣镇将,桓玄对刘裕分外看重,提拔他为徐兖二州刺史,并在朝会后盛大的酒会上向他亲自敬酒。

  桓玄的皇后刘氏有鉴人之明,对老公说:“刘裕龙行虎步,视瞻不凡,恐终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

  桓玄不从,表示:“我正要平定中原,只有刘裕这样的人才英武可用。等到关、洛平定,我再想除他的办法。”

  刘裕还京口,正所谓放虎归山。他马上与何无忌等人密谋兴复晋室,讨伐桓玄。同时参与密谋的,还有竟陵太守刘迈的弟弟刘毅。主意已定,刘裕遣人入京联系,又招兵买马,以刘穆之为主簿。公元404年春,何无忌诈称诏使,率人骗开京口城门,直冲府门,立斩桓修,占领了京口重城。

  刘毅之兄刘迈怯懦,在京城接到刘裕等人的密信后,惊吓过度,手持密信向桓玄“自首”。桓玄大惊,立封刘迈为重安候,斩杀与刘裕有联系的王元德、童厚之等人。第二天,桓玄想想不妥,又杀掉了刘迈。刘迈这个侯爷当得冤枉,不过十二个时辰。

  眼见天下乱起,桓玄只得硬着头皮加以应付。他以堂兄桓谦为征讨都督,以姐夫殷仲文代领桓修军职,派手下悍将吴甫之、皇甫敷率兵抵挡刘裕。桓谦等人要求马上齐集大军先发制人,桓玄以持重为由,不从。

  眼见桓玄眉头紧锁,忧色满面,其左右就劝解:“刘裕乌合之众,势必无成,陛下何必如此忧虑。”

  桓玄此时倒有见地:“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余储,樗蒲(一种博戏)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刘牢之)。此三人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果然桓玄的乌鸦嘴很灵。皇甫敷、吴甫之二将与刘裕苦战江乘(今江苏句容),均被斩首,全军覆没。而此时的刘裕,其实手下总共只有将士不满两千人。

  闻听二将死讯,桓玄惊惧。他命桓谦、卞范之等人合军二万,坚守覆舟山(今南京太平门附近)。不进退守,桓玄败象已定。

  刘裕军早晨进食一饱,悉弃余粮,以示必死之心。进至覆舟山下,刘裕先派羸弱之兵多带旗帜登山,以为疑兵吓唬敌军。接着,又把军队分成无数小队,数道并进,布满山谷。桓玄得报,以为刘裕“军士四塞,人多无数”。

  桓谦所统军士,大多是北府兵旧人,以前大多受过刘裕指挥。进攻开始,刘裕、刘毅身先士卒,手下将士皆死战前冲,无不以一当百,呼声震天动地。桓谦军队一时大溃,许多先前的北府兵也不战而降。

  桓玄方面,在派遣桓谦等人出战的同时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了,让殷仲文在码头城附近预留数艘大舟。接到桓谦败讯,桓玄率兵数千人,带着儿子桓升和侄子桓浚两个小孩,以赴战为名,从南掖门往外逃奔。

  途中,桓玄昔日的下属胡藩扣马进谏,劝他率余军与刘裕决战。桓玄以手指天(大意是“天亡我也”),鞭马而走,跑至码头,坐上船就跑。由于逃亡仓猝,众人一天都没进食。

  夜间,左右进献粗米饭一碗,桓玄惊惧交加,竟不能下咽。其子桓升才六岁,“抱其胸而抚之”,安慰这位悲伤的“父皇”。桓玄“悲不自胜”。

  刘裕入据建康,焚桓温神主,尽诛桓氏未及逃跑的宗族。

  桓玄逃至寻阳,带上废帝晋安帝等人,“迁都”江陵。一月之间,倒也威势复振,有众二万,“楼船器械甚盛”。至此,如果总结失败教训,养兵休整,桓玄还有翻盘的可能。但他却埋怨诸将无能,轻怒妄杀,使属下之人纷纷离怨。

  桓玄接连接到败报。桓振(桓玄堂侄)、郭铨、何澹之、郭旭等人数道皆败归。不忿之下,桓玄自率战舰二百艘,以苻宏、羊僧寿为先锋,前往峥嵘洲(今湖北鄂州江上)与刘裕军决战。

  当时,桓玄兵多船坚,刘裕兵仅有几千人。但桓玄心怯,大战前即在指挥舰旁停靠了两艘便于逃跑的小船。属众知之,皆无斗志。

  双方交战。刘裕军士乘风纵火,尽锐争先,不要命地冲杀而来。桓玄军大溃,烧辎重连夜逃遁。桓玄部将郭铨、殷仲文相继投降。

  桓玄逃返江陵,其将冯该劝他出城复战。桓玄破胆,不从,欲出汉川,投奔梁州刺史桓希。混乱之间,桓玄乘马出城门时,在城门洞被左右兵卫袭击,卫士们混战一团,前后相杀,交横于道,桓玄勉强得命,逃到座船中。

  当时,益州刺史毛璩的弟弟毛璠病亡,其孙毛祐之与毛璩参军费悦送丧回江陵,一行有二百多人。桓玄身边的屯骑校尉毛修之是毛璩侄子,眼见大势已去,很想拿桓玄当作立头功的筹码,便劝诱桓玄入蜀。桓玄从之。

  这桓玄也是该死。自他称帝后,首倡义旗讨伐他的就是毛璩,危急之时,竟然听信毛氏族人,自己前去送死。

  毛修之早已和毛祐之等人打好招呼。桓玄一行人傻乎乎地大张布帆,向益州军船驶来。眼看距离不远,毛祐之令手下人放箭,迎击桓玄。毛修之趁机跳水而逃。矢下如雨,桓玄身边两太监真的很忠勇,以身蔽桓玄,皆被射得像刺猬一样,登时身死。就这样,桓玄仍身中数箭,血流不止。他六岁的小儿子桓升一面哭,一面用小手拔去父亲身上的羽箭。

  益州护葬军士中一个叫冯迁的小头目很勇悍,第一个跳到桓玄船头,提刀直前。桓玄忍住巨痛,拔出头上价值连城的玉导,递向冯迁,喝问:“你是何人,敢杀天子!”桓玄本人也是英武能战之人,当时之所以没动手,笔者估计,一是因为有儿子在身边,二是因为已彻底绝望。

  冯迁大叫:“我来杀天子之贼耳!”一刀挥至,桓玄头落,时年三十六。同船的桓石康、桓浚均被冯迁杀死。桓升虽是小孩,气度酷肖其父其祖,眼见周围父亲、叔叔、堂兄的人头滚滚,敌人纷纷登船,仍镇静不凡,说:“我是豫章王,诸军勿见杀。”

  益州兵将虽暴横,见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此举止,均没敢动手。小孩子后来被送至江陵后,也被刘裕下令斩首于市。

  桓谦、桓振方面,仍有安帝兄弟掌握在手中。听闻桓玄死讯,桓振提剑,闯入晋安帝的住处,怒向安帝高叫:“臣一门何负国家,而屠灭若是!”

  安帝大傻子,呆望桓振,口不能发一言。倒是其弟司马德文连忙向桓振施礼,说:“此事岂是我兄弟之意!”桓振稍稍怒解。

  不久,听闻玉孩儿桓升又被杀于闹市,桓振怒极,又要杀安帝兄弟,为桓谦苦苦谏阻。

  桓振是桓温亲侄桓石虔之子。桓石虔小名镇恶,少年时诸将射虎,开玩笑让桓石虔拔箭,小英雄真的从受伤怒跳的猛虎身上亲手拔出数箭。桓温入关伐苻健,桓石虔竟以单骑冲入前秦万人军中,救出被围的叔父桓冲,“三军叹息,威振敌人”。桓振有其父风,果锐敢斗,但暴横无行。眼见桓玄、桓升已死,桓振只得与叔父桓谦重推安帝为主,自为荆州刺史。

  由于桓振勇武,刘裕派去的大将鲁宗之被打得大败。不久,刘毅等人击败桓玄将领冯该,桓谦逃走,众人迎安帝反正。

  桓振收拾溃军,复袭江陵,败中取胜,竟能大败东晋宗室司马休之(谯王司马尚之弟)。最后,桓振身边仅剩数十人,仍与晋将索邈大战于沙桥。

  “(桓)振虽兵少,左右皆力战,每一合,(桓)振辄瞋目奋击,众莫敢当”。估计是内心深知日暮途穷,桓振数战之后,以酒当水,痛饮完毕,又乘醉突阵。晋军齐放箭矢,桓振身中数箭,仍前冲不畏。最后,这位桓家勇将也战死于沙场。

  桓谦闻桓振败亡,奔于后秦。后来,他又入蜀,与谯纵等人反晋,为晋将所杀。

  桓氏亲族中,只有桓冲之孙桓胤被特赦,徙于新安软禁。但殷仲文等人日后“谋反”,想推立桓胤为桓玄之嗣。事发,桓胤也为晋廷所杀。桓氏一家,烟消云散。

  孙恩乱平,桓玄又死,但东晋的国祚,也马上要走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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