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不拿中国护照

chubbycat

　　　　　　　　　　　　　　中国人不拿中国护照

　　　　　　　　　　　　　　　　·波　波·

　　有一次我在北京国际机场等待安检的时候，听见排队的洋人问在他前面的一个中国人样子的男士，对不起，能不能问一下你拿的是哪国护照？这个洋人大约五六十岁的光景，花白头发向后梳，皮肤黑里透红，看上去象已经去世的著名指挥大师卡拉杨。他虽然中等个子，却有一付饱经风霜的尊严，问话的口气和蔼，就象常见的与飞机上邻座搭讪那样。男士回答说，美国。“卡拉扬”又问，你原先是哪人？男士说，中国。“卡拉扬”说，中国人为什么不拿中国护照？我听着直起火，人家拿哪国护照碍你屁事！搭茬解闷也不能这么来呀。没想到男士连头都没回，说：这不就是一旅行文件吗。队伍开始往前移了，“卡拉扬”讨了个没趣，我听见他喃喃地说，我是法国人，已经在美国定居很久了，可是我一直拿法国护照。虽然“卡拉扬”还有发不完的感慨，诸如一个人应该尊重历史啦，绿卡也不影响旅行啦，他的势头显然不成了。这时男士看了他一眼说，那是你的选择。看着卡拉扬败下阵来，变成一个见识不够多，胸怀也不够广，多管闲事的老头儿，不禁为同胞举重若轻的技巧而骄傲。

　　这点生活中的小事虽然挺考验我们智慧的，仔细想想并不好玩。人家“卡拉扬”问的不错，你有权选择离开你自己的国家到喜欢的地方去工作生活，你甚至可以公开咒骂你的政府和政治领导人，可是也没必要放弃国籍呀？美国的制度很完善，拿一辈子绿卡也没人会来找你麻烦，除了不能参加选举以外找不出什么美国公民可以做，永久居民不可以做的。一样纳税，一样工作生活，连在机场入关都走一样的通道。这就好象你可能因为种种原因改名字，不用父母给你起的名字，但也用不着改姓啊。尤其是在美国，无论是政府还是民间都没有任何压力叫你换国籍的情况下，这完全是个人自愿做出的决定。说深了，免不了要涉及个人价值判断和人格尊严，冷不丁地被一个法国佬质问更让人觉得不是滋味。

　　其实关于入美国籍的问题，我不知自省多少次了。奇怪的是换国籍之前却没怎么好好想，那时候好象总有办不完的事，从在国内考托福开始一环套着一环，一直就没停，象登记注册学籍，申请社安保险号码，考汽车驾驶执照，自己象上了发条似的，刚安顿又忙着办家属，我也没想到惯性持续那么长，到办完绿卡，入籍只不过是又一道手续，兴高采烈地就给办了。

　　如今我并不后悔做了更换国籍的决定，回想近二十年前，在我对自己的国家极度失望的时刻美国接纳了我。生活环境的改善还在其次，主要是在美国的这些年里我摆脱了噩梦般混乱的价值判断系统，得以自由选择，在没有意识形态干扰的情况下慢慢应对迅速变化着的世界，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当美国蒸蒸日上不可一世的时候没脸这么表述，免得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以为我得了便宜卖乖。现在好了，中国经过三十年改革，人民的生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亲人和朋友的物质生活水准已经同我在美国的状况没有多少差别。恰巧当今的美国经济衰退，综合国力明显减弱，在这个时候谈论更换国籍可以免除我很多顾忌。我在世界的其他地方找到了归宿，不等于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心存恶念，我的亲人朋友还在那里，我希望他们平安富足。最能说明我们这些被称为“边缘人”感情的归属莫过于看奥运比赛，当美国队与其他国家对抗时我们希望美国赢，当中国和美国竞争时则盼着中国好，这是生活经历决定的，和国籍没有必然的联系。如果能“去留两昆仑”，那该多好呀！我指的当然不是先贤烈士的豪情，仅仅是内心的一种平静。入籍不是赌博压注，否则保持原国籍才提供了更多灵活性，进退均有余地，也免得身份认同方面的纠葛。人总是与过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包括我们意识到的和潜在而不易察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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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贫穷和富足不是我选择的唯一取舍标准，但这不等于说我决定入美国籍的时候没有物质方面的考虑，相反当时急着办入籍手续是听说下一年申请费要涨。现在想很可笑，那一二百块钱算什么呢？当时却只有那点水平。最远也就想到儿子上大学一定在美国，要用很多钱，要靠我们在美国工作来负担，等到他毕业我也没几年混头了。永久居民的身份虽然不妨碍所有这些现实的考虑，谁知道长久下去美国能不能一直这么宽松和平，既然打算长久生活在这里，入籍也许是早晚的事。加上克林顿时代看不出美国有什么不好来，高科技，全球化，股市、房市欣欣向荣，周围好象没听说几个坚决不入美国籍的。你保持你的中国国籍，做给谁看呢？就算我看不了多远，却忘不了过去亲眼见到老一辈民国时期留洋的前辈在文革中受的罪，还有八十年代以后归国探亲的华侨虽被恭为上宾，其实也没人把他们当自己人看，太老实的免不了上当受骗，精的又容易失之刻薄，难得周全。在美国我碰到的却是厚道人多，没人由于我来自一个相对贫穷落后的国家而看不起我，过去干了什么你即使爱说还没人爱听呢，我在美国读学位中国政府一分钱没出，毕业后没有美国领导给我做思想工作劝我留下来，当然更没有鼓励我回国去为美国的利益做宣传，我的职业发展和人生规划都和国与国的政治关系不相干。以前尽说咱们华工给他们修铁路，他却立了排华法案，那都是哪辈子的事儿了？美国人帮着咱们打日本，咱们是怎么回报人家的呢？再往前说，清朝政府打了败仗，赔给八国联军那么多银子，不是只有美国一家不忍心拿你那么多钱，用余出的赔款办了清华学堂吗？美国是干过不少错事，但跟中国确实没什么仇，咱感激还来不及呢，这籍就入了吧。

　　大约十年前我在北京乘出租车，那个时候已经有点不认路了，司机问我从哪来，我看瞒不过人家法眼，告诉他，美国。他又问，都拿美国护照，是美国人了吧？我说，其实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入美国藉，我本来想告诉他，我认识的一对华人教授夫妇从四十年代滞留美国，至今退休了也没入美籍。可是他没等我说完就答道，现在谁还想当中国人啊？也就非洲人了吧？我一时语塞，想起来不禁唏嘘。近闻一众海归争相到纽约领事馆办签证，办事人员忙着签字，签得手直发抖。真乃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改换国籍的事跟两边的人都不好讲清楚，祖国穷的时候，人家觉着你是冲钱来的；祖国富裕了，人又怀疑你另有隐情。跟洋人尤其难沟通，除了语言文化的障碍，我受不了他流露任何人种方面的优越感。我们中国人近代的文化环境这么复杂，他要是没耐心听我不高兴，他要是没听完就瞎评论我更忍受不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谈。西方文化里尊重个人的自由意志是基本原则，只要你不违反法律，不去做伤害别人的事，你对自己的身份如何定位是你自己的事，别人也无权干涉。现代人的一大特点是打破了子承父业的稳定循环，年轻人不再重覆老一代的人生轨迹，就这一点而言我们新移民象世界上其他人一样都在承受历史割裂的痛苦。我的美国护照不仅是现实中我的身份证，旅行文件，也是我人生轨迹的真实记录，我曾经把一生最好的二十年光阴投在了这个宽容而美丽的国度。

　　现代社会，全球化的今天，一个人选择在什么地方生活工作，以至于决定更换国籍已经不是多了不得的事情。当然了，如果你的国家承认双重国籍，就不存在离开自己的出生国不得不放弃原国籍的麻烦。曾经听说中国有人大代表提议允许双重国籍，一来为华侨提供往返于居住国和祖国之间的方便，二来增进国际交流于文化、商业、学术和亲情均有利而无害，三来这种开放的政策符合中国人传统叶落归根的想法，不仅是和谐社会的实际体现，甚至有吸金之特效，把人家一辈子在外边辛辛苦苦攒下的财富全挪回到中国来花。了解国情的人都知道，这种事人家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也就完了。在中国对那么多正经事都不敢抱太大期望，更别说华侨的事了。打官这头想，你们一帮离心离德，本来就不好管的主，自己选择远走他乡，现在犯不着把你们请回来，既用不着你们搞统战，又不缺你们那点个人积累搞投资，来了只会给管理增加麻烦。从民这边想，多半不会同情华侨，你想啊，外国好的时候你们一个劲往外溜，现在看着国内红火了，又琢磨着往回跑，怎么好事你全想占着，美死你。如果有人纳闷，改进一下国籍制度，既不需要他付出什么巨大的代价，又方便了别人，何乐而不为呢？再说这些早先的中国公民有前科的是极少数，很多当年在国内不仅奉公守法，还为祖国发展多少做出过贡献的，给他们一点方便，一些鼓励，不是很好吗？要是从上到下真的能这么心平气和说话办事情，也就没人瞎往外头跑了。

　　还有一次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回国探亲，当时儿子的中国护照还能用，所以他入关时走中国公民通道，我们俩因为持美国护照，只好排队走外国人的通道。等我们办完手续，儿子已经在那里晃了半天了，见到我们走过来，露出一脸坏笑，用地道的英语说，ｇｅｔ　ｏｕｔ　ｏｆ　ｍｙ　ｃｏｕｎｔｒｙ（从我的国家滚出去）！

青山

不能参加选举投票，就永远是二等公民。作者自己没觉悟，还说人家。

最后最搞笑了，他儿子说那句话，他显然把中国和美国的“我的国家”概念混淆了。
他知道中国做一个“百姓”意味着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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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青山 于 4-1-2009 08:30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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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参加选举投票，就永远是二等公民。作者自己没觉悟，还说人家。

最后最搞笑了，他儿子说那句话，他显然把中国和美国的“我的国家”概念混淆了。
他知道中国做一个“百姓”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么？ - nothing

xyouc

移民总有这样的问题，有人着急换国籍的，也有人迟迟不换的。移民的动机也多种多样，有人是觉得喜欢在国外生活，也有人生活所迫移民，也有人厌恶一些制度一些人。从个人角度讲，追求美好生活总是没错的。从国家的角度讲，旅居国外甚至放弃国籍也不等于不爱国，只是因为政府不承认双重国籍罢了，否则我想绝大部分人都不会放弃中国国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