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纽约斯卡戴尔高中毕业班的毕业生来说,选个铿锵有力的引言登在毕业纪念册上不仅是一种生命仪式,也是表现那逐渐形成的自我的好机会。
我在浏览这本毕业纪念册时,仔细地看了每张大头照下面的引言。这些引言大致分为两大类。很多人的引言都在歌颂爱与友情,这对即将别离的青少年而言,确实再恰当不过。另一种则是抱着期待,却又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迎向未来。要高中毕业生不用“人生是一场旅程”这种比喻,实在有点强人所难。比如,有4个学生引用凯特·斯帝文斯(Cat Stevens)《探寻之路》(On the Road to Find out)的歌词。还有两个学生引用美国总统乔治·华盛顿的话:“我已启航,驶向广阔无边的大海,或许,没有安全的港口可让我停泊。”还有一个学生引用了“蓝领摇滚教父”布鲁斯·斯普林斯汀(Bruce Springsteen)的歌词:“我喝了啤酒,开上高速公路/宝贝,我拥有了你,你也拥有了我。”
然而,在一片肯定人生无限可能的乐观奋进中,赫然出现一个黑暗的声音:“人就算有能耐不受武力、饥饿所迫,也会被瘟疫所击溃,所以,人为何还要费事去打理门面?”(语出伍迪·艾伦)引用这段引言的,就是我。
我在毕业纪念册上的这段话,并不完全在开玩笑。前一年,我才写过一篇研究贝克特(Samuel Beckett)荒谬剧《等待戈多》(Waiting for Godot)的报告。《等待戈多》是一出存在主义式的剧作,该剧旨在探讨在一个没有戈多的世界里等待戈多,这样的人生有多么荒谬,我在看过这本剧作后,想了很多。当时,我是个无神论者,高中最后一年,我的脑子一直绕着一个问题打转——“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的大学入学申请的个人自传就是以“人生无意义”为主题。我还记得在高中最后一年的冬天,我整个人一直陷入一种哲思式的忧郁中——不是真的得了抑郁症,而是觉得所有事都没有意义。我当时心想,不管是我自己能否上大学,还是地球被小行星撞击或因核战爆发而毁灭,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在意。
在《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这部电影中,有一台超大型电脑专门解答这个“圣问”,结果这台电脑花了750万年的时间,最后计算出的解答是“42”。电影《人生七部曲》(Monty Python's The Meaning of Life)结尾那幕戏,则把这个“圣问”的答案交给演员迈克尔·佩林(他当时扮演一个女人),由他大声念出答案:对人和善,饮食不要太油腻,常看好书,多走路,要跟不同国籍及信仰的人和平相处。大家听了都觉得很搞笑,因为这些答案乍听之下都是好答案,但是内容实在很空洞、世俗。这些戏剧上的讽刺手法让我们不禁要嘲笑起自己且自问:我到底在期待什么答案?要什么样的答案我才会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