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杨头

dlthomas

仅以此文纪念老杨头

昨天才知道他走的消息，虽然我和他非亲非故，但我们夫妻俩还是止不住流下了泪水。

岳父母邮寄了一个包裹过来，拿了点东西捎过去。希望给久病的他补补，结果到他家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我一到院里就感到有点不对劲，通常都是能见到他忙碌的身影，要么弄孩子，要么弄菜地。今年的菜地很是萧条，原来满园茂盛的丝瓜，一棵也不见。老伴告诉了我，回答了疑惑。给我看了录像，剪辑的很好，画面也很气派，光是棺材就花了近万元。墓地好几万。我和我妻子一边看着录像，一边眼睛湿润了。想起来我们交往的历史。

那年，我们刚移民过来，给一个华人老板在一个偏远的商场摆摊，卖中国工艺品和日常用品，挣点微薄的钱糊口。附近没有中国人。突然一天，一个熟悉的苏北口音，问“这个多少钱”。我见到了，原来是个个子不高的老头，上海人，刚移民过来。住在女儿家，就在附近。他长得很和善，眉毛很浓，有股仙气。我们唠了一会，以后又在商场后面的湖边公园又见到了一次。那次他在带孩子。也就是唠捞而已。没有想深入交往。

年底了，自己开始在周末跳蚤市场摆摊。4点钟天不亮就要进场，带着手电过来买东西的人有的是。在这儿，我竟然见到了也在这儿做生意的他。他在帮大女儿做，大女儿刚生了个女儿，满月不久，也被带过来。他带着个帽子，挎个腰包，不会英语，只会比划。有空就去看看孩子。我看着都好笑，生意也不是特别的忙，交谈的机会就多了。也逐步了解了一些他家里的情况。

我们开始走动了，每年总是要上他家几次。很热情，每次他都要给我菜，从来不让我空手而归。很少出门的他，很是兴奋，介绍这个，介绍那个菜，鼓励我种菜。谈到孩子，告诉我，“孩子就是讨债鬼”，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妈小时候也是这么骂我们的。不过，他过得不开心，我是知道的。上海房子卖掉了，移民在这个异国他乡。寂寞是少不了的。孩子们都很忙，也没有多少时间陪他们到处转转。没听说他们到过这儿那儿。总之是个“座家”，不停的忙。我认识他8年，他们夫妻俩带大了4个孩子。

去年，他们到我家来，看我刚出生的二闺女，我才知道他刚得了肠癌，动了手术。人很瘦，我送了几条抓的新鲜鱼过去。他告诉我，手术效果不错，没花一分钱。再熬两年就可以拿澳洲养老金了，一脸幸福期盼的样子。

三个月前，我自己也被诊断出了肚子里里长了个瘤。去医院复检，遇到了他女儿。告诉我，她父亲转移到肝部，正在化疗。我去看了他，在一个人病房。条件不错。人的精神状态不错。他告诉我，女儿们不希望他化疗，但他坚持要做。因为医生告诉他，化疗遭罪，但可以坚持4-5年，如果不做，只能有一年。还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化疗后遗症很多，人整天拉稀，杀死坏细胞的同时，好细胞也杀死了。直接导致了后来的医院里的肺部感染，医院用药5天也不能改善。整个肺部衰竭。人就离不开氧气了。

我知道他还有很多心愿，不想死。我也清楚澳洲医疗和他自己家里的处境，我告诉他立即回国住院。中西医结合，好歹多活几年。他们家放弃了这个打算，说国内容易生病，更容易感染。我告诉病床上的他，我也查出来问题，需要动手术。现在医院安排不过来，我要回国一趟。他一再告诉我，回来后一定要见他，他要给我丝瓜苗。

他老伴告诉我他的死是很平静的，一点痛苦也没有。但我认为其实是特别残忍的。医生在5天后告诉家人，要准备放弃，可以叫老人在无痛苦中走，管子拔掉后，顶多坚持一天。家人不同意，医院就说，否则死亡路上很痛苦。医生征求他的意见，他很清醒，因为除了肺部衰竭，其它功能正常。他问了医生，管子拔了，还能活多久，医生告诉他一天。叫一个清醒的人，理解自己还只能活一天，这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事情。他同意了，选择了一个好日子，好让他超生。结果第二天，老人家仙逝了。

我的手术动完了，正在休养中。我去他家看他，他却永远走了。虽然，墓地景色赛过国内大公园，油光的黑色棺材很气派，但活生生的人却再也不能看到了。善待自己，善待家人。只有到了这一天，才知道健康是多么宝贵，父母活着是多么珍贵。

人终有死的一天，有的人死了叫人怀念，有的人活着也不招人待见。想到我这个忘年交，写到这儿。我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coredump

珍惜亲朋好友, 多关心他们, 请楼主节哀!

chubbycat

nowaybutgo

楼主上海人啊，你好！请多保重！祝你健康！

mk82

好文啊， 加精

TPSLP

死者安息，生者珍惜。。。

老林

五六年前，再决定移民之前的一个深夜，听着枕头边闹钟咔咔的响声，突然产生一种莫明的恐惧：岁月无情！

yearshappy

写得真好 平实而真切
惟有祝福

我爱OZ

wuyeqw

想起了以前的老邻居二爷
年轻时打仗负伤失去了生育能力
但二娘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两个老人家帮邻居们带大了十几个孩子

现在当年的孩子们，有的成了老总，有的成了局长

却在二爷得胃癌最痛苦的时候

让两位老人自己挨着

去年回国时

看到二爷已经瘦地只剩骨架了

我去看他

问，你后悔么？

他说，有啥后悔的，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们都不管自己，不也只能当他们是来讨债的么？

善良的老人们啊，愿你们在天国得到安乐！

mk82

原帖由 wuyeqw 于 16/1/2012 08:49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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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以前的老邻居二爷
年轻时打仗负伤失去了生育能力
但二娘一直对他不离不弃

两个老人家帮邻居们带大了十几个孩子

现在当年的孩子们，有的成了老总，有的成了局长

却在二爷得胃癌最痛苦的时候

让两 ...

我知道你小五子内心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