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工人比教授工资高汽车三巨头就该倒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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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涌：工人比教授工资高汽车三巨头就该倒闭吗
DWNEWS.COM-- 2008年12月20日22:2:10(京港台时间) --多维新闻网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薛涌

最近林行止先生在《东方早报》发表文章《工人年薪远高于教授不救汽车三巨头也罢》，文中观点即标题所示。

其中提到一段历史经验:“在1870年至1930年间，美国家庭(应指中产阶级——原注)最重要的资产，除了住宅，便是钢琴……钢琴工业及其衍生行业成为美国经济重要支柱之一。在1890年至1928年(大萧条前——原注)，美国钢琴年销量从17.2万架上升至36.4万多架。美国生产的钢琴不仅占据大部分本土市场份额，而且销往全球，以其规模带来的价格优势，很快占据世界市场近半份额。”他接着说，大萧条开始后美国钢琴厂纷纷倒闭，美国政府没有进行拯救，后来物美价廉的外国钢琴占领美国市场，美国经济经过调整，钢琴业衰落后照样不受损失。

此一观点，显然是来自Jeffrey A. Tucker不久前写的一篇文章，题为《美国钢琴业的终结》。不过该文中一些细节有夸张之嫌，亦影响到结论。从1870年到1930年间，美国从一个农业社会转型为工业社会，变化是脱胎换骨的，不可一概而论。比如，1890年美国无所谓汽车业，到1920年时，汽车业就已经成为美国工业的主力。三巨头之一的克莱斯勒一家，在1928年就销售掉了33万多辆车。如今买一辆最简单的车也要将近2万美元，豪华车则至少是几万美元。普通一架立式钢琴，不过几千美元，当然也有贵到五六万甚至十几万美元的三角钢琴，但绝不代表平均水平。在80年前，也很难想象普通的钢琴要比汽车贵。说钢琴是美国家庭在住房之外最大的资产，在1890年也许靠谱儿，到1930年则很难让人相信。

这些小节的不准确，容易误导读者对当前这场经济危机的深度的认识。从1920年以来，汽车业一直是美国工业的主力，目前仍占GDP的4%。三大汽车巨头拥有24万雇员，共为200 万人(计入退休人员和家属)提供着医疗保险，为70多万人提供着退休金。不仅如此，这三巨头每雇佣一名员工，实际上就间接地创造了至少7个人的工作，包括销售人员等。所以有人计算，三巨头破产将可能直接导致200万人失业。任何政府对此当然都不敢掉以轻心了。

林先生文章的新意，是提出一组三巨头工人的时薪(工资加福利)数据:福特70.51元(年薪14.1025万，美元，下同)、通用73.26元(年薪 14.652万)、克莱斯勒75.86元(年薪15.1720万)；丰田、本田和日产工人的时薪均为48元(年薪9.6万)；美国大学教授年薪则为 9.2973万元(其中包括27%的福利津贴)。由此证明“平均学历为中学毕业的汽车工会工人比有博士学位的大学教授的收入高出57.6%”，并得出结论说“美国政府……救助汽车三巨头势在必行，但先决条件是三巨头应进行翻天覆地的革命性改革”，改革措施之一是把工人的收入降低至等同于大学教授。

这里他又把问题简单化了。所谓70多美元时薪，是计入退休金等福利的结果，实际上三巨头工人的时薪也就55美元左右。而美国教授的年薪，一般是九个月的工资。根据美国《高等教育年鉴》的统计，2005-2006学年，美国教授的平均工资为94738美元，副教授为67187美元，助理教授为56298美元，都是九个月的实际工资。若以十二个月计，助理教授年薪也相当于7.5万美元左右，再加福利，大体10万上下。很难得出工人工资高出教授的结论。

而且，即使汽车工人的工资高过教授，也是市场竞争结果，哪有文人拍拍脑袋说减就减的道理？林文提供的数据显示:丰田、本田和日产工人年薪仅9.6万美元。但这些公司的工厂都在美国最穷地区:肯塔基、田纳西、阿拉巴马。而三巨头的工人在底特律挣十四五万美元，大致就相当于在阿拉巴马挣11万美元、在肯塔基挣 10万美元出头，仍然比9.6万美元高，但差距并不大。到穷地方设厂确实有价格优势，但也并非没有代价。几年前《纽约时报》有文章说，日本一汽车厂图便宜准备到美国南部设厂，但工人素质实在太低，看不懂工作程序的文字说明，一切必须依靠图解，最后那家公司决定把工厂建到加拿大。另外，汽车业的劳动力价格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竞争力，一直争论不休。汽车厂自动化程度高，用人少，但占地大，地价非常重要。美国的地价，比起日本来低得多，自有其优势。竞争不过人家很难说就是工资高的问题。

我和林先生一样，是反对拯救三大汽车巨头的。但是，不管怎么反对，也不能把问题简单化，更不能把工人工资比教授高作为这些公司必须破产的理由。(作者为美国波士顿萨福克大学历史系助理教授)

[ 本帖最后由 chubbycat 于 23-12-2008 02:0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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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年薪远高于教授 不救汽车三巨头也罢
        http://www.jrj.com    2008年12月17日 05:24     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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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行止

　　美国国会就拯救通用、福特、克莱斯勒这三大美国汽车制造商的谈判，于美国东部时间上周四破裂，导致股市大幅波动。不过，由于担心三大汽车巨头倒闭可能引致的庞大失业问题，美财政部打算在明年初国会复会前阻止悲剧出现，一方面会从7000亿（单位：美元，下同）的“问题资产解困计划”（TARP）中拨款，一方面则由美联储破例直接向车厂贷款。毕竟，布什政府不希望在其任内见到三大巨头倒闭、失业率飞升。

　　参议院否决可令三大巨头苟延残喘至明年3月的140亿所谓“过渡贷款”（bridge loan），看似不顾全大局亦欠人情味，然而略略探究一下，便可看出反对派不无道理，仅以党争抨击共和党议员见死不救，有欠公允。事实上，共和党人提出批准这宗拨款的条件并非不合理，举其荦荦大者，其一是三大巨头的债权人6.7折收回贷款，其二是工会会员必须减薪，减至与外国车厂雇用的非工会会员相同的水平。全美汽车业工会不接受，谈判因此破裂。

　　由于三大巨头已濒临破产，要求债权人6.7折收债，不算苛刻；至于要工会会员放弃高薪，看来亦是唯一可以提高三大巨头竞争力的节流办法！

　　统计显示，在2006年，美国车厂工人平均时薪（工资加福利）如下：福特70.51元（年薪14.1025万）、通用73.26元（年薪 14.652万）、克莱斯勒75.86元（年薪15.1720万）。而丰田、本田和日产工人的时薪均为48元（年薪9.6万）。据密歇根大学经济系教授佩里（M.Perry）所做的比较，当年美国大学教授的平均年薪为9.2973万。平均学历为中学毕业的汽车工会工人比有博士学位的大学教授的收入高出 57.6％、比非工会工人高52.6％……也许这样比较薪金并无意义，因为学问好不等于收入高，不过，工会成员薪金太高，已令车厂无法与低薪同业竞争，只要工会成员拿与非工会成员相同的薪金，美国车厂还是有生存机会的。目前有18间已签署工人不参加工会协议的外国车厂正在美国兴建厂房，可见工会太强、为会员取得太多利益反而会扼杀其会员的就业机会。

　　除了薪酬，当然不能漠视政治因素。丰田厂设于肯塔基州、日产设在田纳西州，而本田、奔驰等在阿拉巴马州，这些州的参议员大都为共和党籍，他们不希望以纳税人的钱补贴汽车工会会员，令三大巨头成为其选区车厂的竞争对手。

　　在传媒铺天盖地的“拯救汽车业”的声音中，为什么要救车厂这个大问题反被忽略。在这方面，美国钢琴业衰落的过程，极具参考价值。

　　在1870至1930年间，美国家庭（应该指中产阶级）最重要的资产，除了住宅，便是钢琴，在音响器材尚未普及的年代，钢琴是家庭中唯一的音乐工具，且象征文化修养，因此“努力向上”的家庭，都非置钢琴不可。钢琴成为美国家庭、社交及宗教生活不可分割的部分。因应市场需求，纽约、波士顿和芝加哥成为钢琴生产重镇，钢琴广告有如今日的美容广告，无处不在，而钢琴零售店、校音师及教琴师亦成行成市，钢琴工业及其衍生行业成为美国经济重要支柱之一。在 1890年至1928年（大萧条前），美国钢琴年销量从17.2万部上升至36.4万多部。美国生产的钢琴不仅占据大部分本土市场份额，而且销往全球，以其规模生产带来的价格优势，很快占据世界市场近半份额。

　　可是，1929年华尔街大崩溃及接踵而来的大萧条，令美国人无心享“乐”、无钱购琴，美国钢琴厂纷纷倒闭。虽然二战后美国经济转型，慢慢复苏，但本土钢琴业还是逐渐衰落了，因为外国钢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日本，之后是韩国，现在是中国——经济实惠，大受美国消费者欢迎。然而在这种产业转移中，美国经济很快做出自我调整，并无任何损失。

　　半个世纪前，面对外国竞争，如果美国政府救助钢琴制造业，或许能令其茍延残喘，然而其缺乏竞争优势的产品只会带来经济浪费；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外国钢琴制造业的发展不会停滞，这只会加深美国钢琴业的困境。现在的汽车业亦是如此。

　　美国汽车工业的没落，其实与钢琴制造业一样，对经济只会带来“阵痛”，不会造成长期痛楚。无法在剧烈市场竞争中生存的三大巨头，便让它们“安乐死”吧。当然，这种理性提议不会为政府和政客所接受。高失业等于政府无能，官员不能接受；靠工人选票支持的政客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政府和政客因此必会设法拯救三大巨头，即使因此虚掷巨额税款亦在所不惜。因此，美国政府，无论是布什还是奥巴马，救助汽车三巨头势在必行，但先决条件是三巨头应进行翻天覆地的革命性改革（至少应把工会工人的收入降低至等同大学教授），若不如此，大量注资甚至征取惩罚性汽车进口税，不但无济于事，最后还会拖缓美国经济向前的步伐！

　　（作者系香港资深财经作家）

=Cr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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