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IV)—贫困的百姓

行者之心

2021-02-10

移民脱贫
如果你有机会读我这篇文章，或者去欣赏《山海情》这部电视剧，那么可以肯定你一定比剧中所展现的那一群生活在山里的人富有许多。

因为地域的关系，这些祖祖辈辈生活在宁夏山区的人远离现代文明，生活在极度贫困的环境中。虽然他们还不至于挨饿，但生活必需品的缺乏显而易见。剧中一个家庭，兄弟两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另外那个只好光着屁股在家里呆着。然而物质的贫困只是一个方面，因为缺少教育机会，他们普遍见识短浅，而远离外界更限制了发展，在那样偏僻的环境中很难进步，如果不对他们进行救援，他们与现代文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为了让这些人能跟上时代，生活富裕起来，开始的做法是单纯救济。然而单纯救济治标不治本，投入的资金无法带动发展，例如给涌泉村送来的济贫珍珠鸡最后都被村民宰杀吃掉。另一个方法就是移民，把村民搬到距离文明世界更近的地方去。

不过这个移民计划很不容易，因为生活富裕，已经开发好的地区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大批贫困移民（这样他们的身份就不是移民，而是难民了），所以他们被指派移民到尚未开发，自然环境恶劣的戈壁沙漠，让他们在近乎一片虚无的地方盖房子，开垦沙地，建设村庄。

这个戈壁沙滩的优势是距离文明世界近，而且距离黄河也近，有条件建设灌溉工程，同时地势平坦，容易开发。但缺点是基础设施还没到位，开始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比山区更不适宜于人类生存。

两地相比，山区虽然落后，但可以在无需外界援助的情况下做到简单的自给自足，满足少量人口最基本生存需要。戈壁沙滩有发展潜力，但一定需要各方配合才可以发展。在基础设施没有到位，周边关系没有建立起来时生活比山区更加艰苦。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服那些对现代文明没有太多见识，对政府公信力抱有怀疑态度的村民的确非常困难。

远见还是赌博
生命中最有趣的是选择，而最有挑战性的也是选择。

摆在村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可以清楚看到结局的老路。这条路没有什么吸引力，但也没有什么风险，遵循传统，按部就班即可。另一条是从未尝试过的新路。开始的移民计划，后面的种蘑菇都属于这条新路。新路前面挂着一个美好的大饼，但都需要当前的投入，需要冒一定的风险。

村干部们最艰巨的任务就是说服村民尝试这条新路。电视机前的观众站在完全不同的高度上，当然知道尝试新路是脱困之道，但从村民的角度，他们没有我们现在掌握的知识，也没有我们的经验和见识，所以不肯轻易涉险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们见到剧中的大部分村民在机会面前表现得都是胆怯，顽固，无知和自私。最后就连我们有耐心、好脾气的马得福都开始着急上火，说这些愚顽不化的村民是“刁民”。当然这样的评语伤害太大，其实那些村民和其他任何地方的人并没有本质差别。如果我们处在他们的地位，从小生活在他们的环境中，我们表现得未必比他们更有远见。

对于村民来说，所有新事物的尝试无疑都是一种赌博。因为他们缺少必要的知识，既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更无法预见未来。

不过在人生的许多时候，接受挑战，尝试新事物，敢于赌博还是必要的。这个原因并不是否认失败的可能性，因为无论移民还是种蘑菇，都有可能失败。而是即便失败，我们还是可以从失败中汲取教训。而这个教训或许比成功带来的直接利益对我们更有好处。

比如电视剧中几个孩子都先后出逃过。那些出逃虽然都不成功，但或多或少都给他们后来的成功铺平了道路。

比如得福的弟弟得宝为了寻找尕娃独自闯荡新疆。这一次冒险虽然并不成功，甚至差点送了命，但这次冒险还是让他积攒了一笔财富，更重要的是增长了他的见识和胆量。所以最后在所有村民都不敢尝试种蘑菇的情况下，他成为第一个尝试吃螃蟹的人，结果大大赚了一笔。

其实在人一生中，人们会遇到许多选择的机会，也会产生许多通向梦想的冲动，面对这些机会和冲动，任何人都不可能百分之百把握一定能成功，风险和不确定性是必然的，然而如果人类没有勇气承担这样的风险，人类或许现在还像黑猩猩一样生活在非洲森林之中。

信仰的重要性
《山海情》中吸引大家从大山中搬出来的动机是纯物质性的，就是许诺村民更好的生活。当人们生活在极度贫困的环境中，吃饱饭，拥有基本的物质财富是最关键的追求。但人之所以超越动物就在于除了物质追求之外，人还有信仰，有精神追求。

纯粹建立在物欲上的追求是一种动物性的追求，其结果必然导致自私。人首先是一个动物，所以每个人都自私，但人又高于动物，人有精神追求，人有信仰。正是因为人的精神和信仰的追求，让人可以在一些时候牺牲自己个人利益，无私地帮助他人。

村民们生活虽然贫苦，但他们并非没有信仰，在村子里，对先人地敬拜是他们的一个信仰，而也正是这个信仰让村庄老一辈的人不愿意放弃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而搬到富裕的他乡。

移民到金沙滩的村民，他们本来对于先人的原始信仰已经变淡，村民之间的亲情也随着各家财富的增多而不如以前那么亲近。在没有新的信仰支持下，有什么理由让他们为了集体的利益而多做奉献呢？

剧情中的一幕很有意思，被任命为村干部的一个村民要求辞掉村干部的职位，因为这个职位没有给他任何好处，还耽误他时间去做自家的工程。这时得福拿出撒手锏，问他辞掉村干部的职位是不是也要同时退党。这是很有趣的一幕，虽然现在人们对共产主义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时刻挂在嘴边，但这终究是一种信仰。在这种信仰的支持下，一个人不仅可以牺牲自己的物质利益，甚至可以献出生命。我不知道那个村民是否真的相信共产主义，但他显然理解这个信仰背后的政治利害关系，所以立刻乖乖撤回辞职请求。当然最后为了让村干部们能够真正发挥干部的管理作用，还是要辅助物质利益，就是要按照规定支付他们职务津贴。

很少有人没有信仰，而一个人往往需要建立一个新的信仰才可以抛弃老信仰。村民中的老者因为对先人的信仰不肯离开村庄，要说服他们离开必须要让他们放弃原来的信仰。而做到这一点的唯一方法是给他们灌输新的信仰。这个新的信仰就是对后人前途的期望。待在深山中，年轻人没有机会发展，只有搬出深山，年轻人才有出路。最后为后人福祉的期盼终于取代对先人的纪念而成为老人们的新信仰。而在新信仰的支持下，他们终于心甘情愿地离开了大山。

早期移民的人的信仰集中到对财富的追求。这在当时生活极度平困时是自然现象。然而如果在生活已经相对富裕之后，还没有建立起更高层次的精神层面的信仰，他们则可能沦为物欲的奴仆，成为极度自私，甚至为了财富不择手段的人。这种情况如果不能调整，人们虽然富裕，但要么心灵空虚，要么生活焦虑，很难有真正的幸福。

《山海情》追完了，这部剧虽然集数不多，但故事情节丰富，给人带来许多思考。全剧从编剧，表演到制作都很专业，它所表达的生活环境我虽然完全不熟悉，但感觉情节自然，感情真实，人性的弱点和光辉之处都充分展现出来。推荐指数：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