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浅
发表于 2-2-2021 23:00:27
2021.2.2墨尔本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1年《在世界之顶上》
书名里的“世界之顶”,指北极。
起初,北极或许只是地理定位意义上的一个简单标志,后来被赋予越来越多的色彩。某人徒步到达,是其探险精神与能力超强的标志;某联盟科考飞机到达,是其先进科研能力的标志;某国核动力潜艇到达,是其军力强大的标志;某国大型科研基地设备的到达,是其综合国力强盛的标志......
从美国探险家罗伯特·皮里尔1909年在北极点插上美国国旗开始,这一过程迄今已百年有余。百年里,关于抵达北极过程与描述极地状貌的文字不绝于书,商务印书馆1941年出版的《在世界之顶上》,即属其一。
该书作者是《真理报》特派记者,全程随队,详细记录了苏联人在1937年以探险名义动用一个机群登陆北极的全过程。航行主任是伏罗希洛夫认可的,出发令由斯大林第一个签字。此事或可证明,苏联党政军最高领导人均对北极探险有浓烈兴趣和高度热枕。
六十多年后的1991年6月,为研究“全球变化与两极的关系”问题,中国科学家位梦华独闯北极,开始了中国人对北极的研究。他落在北极的第一时间,不是拿仪器作测量,而是以宽厚温暖之心接触当地的居民。他从阿拉斯加最北边名叫巴罗的一个小镇开始,化解了很多困难,逐渐走进爱斯基摩人的生活,熟悉他们的文化。2002年,在位梦华办公室里,听他讲多次进入北极的经历和感受,有段话印象特别深——
“爱斯基摩人把捕鲸看得非常神圣。他们不认为捕鲸是在显示人类强于动物的能力,而是在接受造物主的礼物。他们总是选择品行端正、心地善良、胸怀宽广、愿为大家谋福利的人,代表大家去接受大自然的礼物,然后与大家分享。在捕鲸过程中,冰上和岸上,外面和家里,大人和小孩,男人和女人,整个社会是彼此配合、密切协作的一个整体。捕到鲸鱼之后,男人忙着切鲸、分鲸,女人则忙着煮鲸肉、做饭。尤其是在第二天晚上,捕鲸队长家里要为全村提供食物,煮鲸肉、炸面包圈、做甜食、炖肉汤......这时候,男人们已经精疲力竭了,女人们就把所有的工作全部承担起来,通宵达旦,彻夜不眠。这是爱斯基摩人的共享习俗和观念体现得最充分的时候。他们非常淳朴,重视美德,在人际关系方面有很高的文明程度。这是我们这些所谓现代社会里的人应该尊重和学习的。”
按:
41年就有了书,隔了50年才有中国人进行研究。战争,内乱,应该是阻止我们探索的主要原因吧。爱斯基摩人的故事,很久以前在纪录片里看过,相关书知道的却很少。有一个印象,为了避免受到文明的现代人的打扰,他们迁徙去的地方越来越寒冷。
春浅
发表于 3-2-2021 23:32:39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15-2-2021 11:29 编辑
2021.2.3墨尔本晴
《纸声远》外篇
《“纸年轮讲堂”筹办日记(五则)》
2017年5月31日
薛兄正强先生来电话,其设想多时的“纸年轮讲堂”,打算启动,须具体筹划,嘱拟方案。
该讲堂动议来由,说来话长。须从郑州三联书店和越秀学术讲座说起。
郑州三联和越秀,又要从总部在北京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说起。
一个偶然建议,开出一处人文风景。
1994年4月17日,王世襄先生光临郑州三联越秀支店。他是国家文物局文物研究所研究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
从王先生开始,学者如陈鼓应、费孝通、王元化,艺术家如吴祖光、黄苗子、袁世海,文学家如王蒙、莫言、张承志,科学家如钱伟长、王绶琯、吴忠超,翻译家如董乐山、冯亦代、杨宪益,出版家如沈昌文、吴兴文、张胜友,社会活动家如柴泽民、梁从诫、白岩松......
三百多位学术、文化大家,十多个寒暑,一百六十多场学术讲座,栉风沐雨,渐成气象。
《越秀学术讲座》专册有字——“大家翻动书页”。
按:
日记五则,篇幅不短,只取开头及缘起。最后一则有讲堂开幕时作者主持语及沈昌文公开讲语,诙谐处处,其时沈公86岁,出行需家人批准,妻子儿女都是医生故也。
作者回忆八十年代书店盛景,日记中对开幕时邀请读者到场有人数之忧。讲堂如今似乎还在办,嵩山论坛、书局还在,看网间信息介绍,我却没有欢喜心情。很多的人事都在悄悄飞快地流逝着,近来读的书多是三联出的,《弘一法师书信》,《金翼》,《写给大家的中国美术史》。
春浅
发表于 4-2-2021 10:06:22
2021.2.4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梅森葆:“喜悦在我内心苏醒”》
(《罗曼·罗兰与梅森葆书信录》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6年3月第1版)
罗曼·罗兰和梅森葆的通信,或可作世上男女真诚友谊的一份真实记录。百多年前的文字,记录了近于古典的情感,也留下了确实古典的语言。
梅森葆生于1816年,罗曼·罗兰生于1866年,两人相识于1889年。一位德国贵妇,一个法国青年,隔着半个世纪的年龄,一点也不觉得隔的心灵,建立起深挚的友谊,延续出西方知识界流传很广、很久的一段佳话。
当时梅森葆年逾七十,人生际遇坎坷、丰富,心绪已归舒缓宁静。其聚集于暮年的沧桑阅历,足以启示初出茅庐者的生活之路。罗兰的天真赤诚、横溢才华和炽热情感,既温暖、安慰着一位贵族老妇的孤寂晚年,也复燃了她的理想之炬。
罗兰写信告诉梅森葆:“每次我跟你在一起时,无论在我们的音乐中或在美丽的大自然中,我是完全幸福的。”“......记住我是一个北方人......我曾经受过苦。人不能这么一下子改变自己的天性。”
梅森葆渐渐走进了罗兰内心,觉得两人“一样充满了传奇式的空想和幻想”。她写信对罗兰说:“我把你时常过分的沉默看作内心的知足,这种心情可以在两人之间毫不表达而彻底了解......我感到一种超越一切的喜悦在我内心苏醒了,它来自灵魂深处,歌唱颂诗,开怀畅笑......”在另一信末,她说:“明晚再见吧,给你万千柔思。”
一位暮年贵妇写出此话,借罗兰的话说,只能出于“欣悦的灵魂”。用梅森葆的话说——“对于年逾古稀的我来说,最大的满足莫过于在这个年轻人身上重新发现自己曾拥有的理想,为了达到最高目标所具有的进取心,对浅薄庸俗的鄙弃,还有为了自由而奋斗的勇气。”“我内心充满着感激之情,感谢天才的他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罗兰的情感浓度丝毫不亚于梅森葆。他在晚年自传《内心的历程》中,称梅森葆为自己的“第二个母亲”——“在所有那些用深情卫护我生命的友人中,我想回忆一个人;在我的青年时代,她是我精神上的忠实伴侣,我的第二个母亲;北方纯洁的‘理想主义者’,目光明澈的玛尔维达·冯·梅森葆......”
按:
本篇偏重罗兰和梅森葆的理想与灵魂之相识相知乃至相爱,且解释这样的爱是友情或母子的。引文中多是感情炽热的话语,而关于罗兰才华横溢的举例或通信中的表达却几乎没有,关于梅森葆对他的理解和引导也没有写出来。看来有缘读一读原书是有必要的。超越年龄的互相欣赏在中国也是有的,只是表达更委婉平淡吧,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春浅
发表于 5-2-2021 21:46:15
2021.2.5墨尔本阵雨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江村八十年》
1935年春夏之交,费孝通在清华研究院修完体质人类学课程,获硕士学位,取得公费留学资格。其俄国导师Shirokogorov希望他出国前添点本钱,嘱其暑假后到国内少数民族地区作一年调查,再行出国留学。
当时,广西省政府设有特种民族研究课题,需合适人选。吴文藻设法接通路径,为费孝通争取到机会,参与“广西省人种及特种民族社会组织及其他文化特性研究计划”。费孝通于当年10月赴广西,进瑶山,在其计划推进到百多天时遇险受伤,这次田野调查被迫中断。
按:
“1936年夏,费孝通回家乡养伤,到开弦弓村小住,敏锐观察到村民生活正发生历史性变化——现代工业开始进入中国农村,养蚕女开动缫丝机器。费孝通被强烈吸引,意识到眼前场面大有意义,应如实记录,作出分析。”
费孝通一生26次到访开弦弓村,可惜57年二访之后迟至1981年才有了第三次再访机会。本拟1986年写出《江村五十年》,却因大量资料被某“年轻的研究工作者”带走不归,导致计划落空。——这个年轻人不知是谁,说是窃取他人学术成果毫不为过。
近来读费老《芳草茵茵》,开篇即去广西瑶山的田野笔记,写到30年代的南宁只有4辆公交车,令人恍如隔世。
春浅
发表于 6-2-2021 10:10:31
2021.2.6墨尔本阴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2年《家庭教育》
1940年,国民政府教育部着手编辑“社会教育辅导丛书”。在当时该部的调查统计结果中,以1928年和1936年两个年度对比,全国的教育机关从10773所增加到121713所,约增11倍;社会教育工作人员从14495人增加到204012人,约增14倍。
看看这样的数字,想想那个世道,十分匮乏的物质条件下,救亡图存的艰苦卓绝中,中国社会仍然涌动着如此高涨的教育热情,不由得为这个民族的坚韧和远见所感动。
炮火中的西南联大培养出众多大师级学者。那样的教育奇迹,是炮火中的偶然,还是历史中的必然?这样的统计数据,会使人更多地倾向于历史的必然。
按:
清末新式学校之前,我国普及教育的场所大概只能在家庭中进行,耕读传统,言传身教,养成习惯,知晓一般道德规范,已是难得。读私塾,进书院,走上科举道路,更是少数人的幸运。百年之后,和平年代,家庭教育也呈现两极分化。一方面各种课外班辅导班如火如荼,一方面留守儿童流动儿童缺失父母在旁。我们都忙于适应飞速发展的时代,追求新的好的绚丽的丰富多彩的,我们信奉物竞天择,落后的缓慢的遗失的就这样顺其自然。
春浅
发表于 7-2-2021 11:39:44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15-2-2021 11:29 编辑
2021.2.7墨尔本晴
《纸声远》外篇
《清读日记(九则)》
2018年1月29日
几年前,国华兄辞去商务部条法司副司长职务,到清华大学当教师。
法学专业背景为他提供了入职清华园的资格。清华园的历史人文内涵则赋予他法学教学活动以更开阔的背景,更深邃的意义。
为自己不辜负清华,更为学生不辜负清华,国华兄开设了面向全校的公选人文素质教育课——“清华学”。
从2012年开始,何海波教授动议,凡申请加入法学院国际班的清华本科生,须提交一份读书报告。
2016年寒假结束时,国际班同学的读书报告已积累至180篇,80万字。这些报告编印成两大册,十六开,近千页。国华兄写了编写说明。
略读便知,这远远不只是“知识和技能准备”,更是情怀、寄托、梦想、价值观的潜移默化。它决定知识运用的方向,也决定技能实现的境界。
清华园里好读书。
今始读这些清华本科生的读书报告,随手写札记,名“清读日记”。
2018年1月30日
《站在法学的门口——清华大学法学院本科生读书报告汇编》(上下册)所涉之书,按大类分,有文学、历史、哲学、政治、社会和法律六个门类。
今读文学部分。
从篇目看,阅读兴趣广泛,古今中外兼有。
其中,《围城》《一九八四》《三体》《红楼梦》《追风筝的人》受到较多关注。少则两篇,多则五篇。
开篇是《围城》。
读小说,首先是看故事。看出故事脉络和枢纽,是一层。看出主人公人际关系交织密码,进了一层。看明白作者寄托,又进一层。这都不难,难的是,看透一层又一层的同时,还能看出自己是怎么看的。
关于《一九八四》的读书报告最多,五篇。
从预言角度看,从独立思考角度看,从女性主义角度看,从反乌托邦角度看,从公民权利和政府角色角度看......汇聚出多元观察效果。
按:
篇幅较长,分上下摘之。北大清华,做一份“北读日记”想也可观。接触过的北大清华学子,仅各一。北大女生才貌双全,清华男生低调寡言,都是爱读书的人。
春浅
发表于 8-2-2021 23:18:39
2021.2.8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莎乐美:瞬间就能征服一个人灵魂的人》
(《我想对你说,亲爱的——里尔克与莎乐美书信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第1版
《穆佐书简——里尔克晚期书信集》华夏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 )
莎乐美,一位知识女性,一生时光里,经历诸多历史名城,遭遇诸多文化名人。布拉格出生的诗人里尔克,是其关系亲密的名人之一。
1903年8月10日,里尔克写信给柏林的莎乐美说:“在巴黎,我在国家图书馆里坐了几个星期,读我早就希望读的书......我觉得一切都极其新鲜、重要,我甚至试图把整本书都抄下来......我总是带着愚笨的、农民式的钦佩心情在书本中漫步,带着多余的对象糊里糊涂地走出来。”他为自己不得方法而苦恼,表示“缺少书,那种指路的书”。
1904年1月21日,里尔克写信到哥廷根,告诉莎乐美,他已读到期待中的《圣经》。他对《圣经》的评价是:“带着每一个人重新开始和终结。”从该信上下文可知,这既是他的实际阅读感受,也是在含蓄地表达莎乐美对于他生命的意义。他渴望着在莎乐美的注视下度过今后的所有时光。
几个月后,5月12日,他写信给莎乐美汇报“最近的打算”,其中的写书计划是:继续写《祈祷书》;写一本散文(即后来的《布拉格手记》);尝试写一个剧本;写诗人雅科布森、画家祖洛阿加的传记。为此他要开始学习丹麦文,以便直接阅读雅科布森和克尔凯郭尔的著作。
在另一封信中,他表示要从阅读和写作中“慢慢地挽救自己”。
里尔克为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如下:一,阅读自然科学和生物学书籍;二,学习档案管理和历史方面的知识;三,读格林兄弟的《德语大辞典》和中世纪的诗歌;四,学习丹麦文;五,继续阅读俄文书籍,适时做些翻译;六,从法文翻译诗人佛朗西斯·亚默的一本书。
按:
这篇与其说是写莎乐美,不如说是写里尔克。下一篇就讲到里尔克了,到时再续。
春浅
发表于 9-2-2021 22:50:24
2021.2.9墨尔本晴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整理费先生晚年谈话》
费孝通先生主持民盟中央工作的时候,我有段时间做助手工作。
“助手”是费先生的说法。我的说法是“书童”。费先生长年坚持田野调查,我在随行过程中,以工作日志方式尽可能地记录现场实况,大概每年一本,有时不止一本。多年下来,积累了十几本。
这次整理费先生谈话录音,是“画句号”的意思,就把手边能找出来的所有录音磁带全部整理了一遍,把所有工作日志中记录的费先生谈话都录成了电子版。印象最深的,是费先生一次回京途中在列车上的谈话。
那时候,没有动车,没有高铁,车轮经过铁轨缝隙,形成强烈的节奏,费先生的乡音就在咣当咣当的节奏中震响。这种节奏,传递着时间的紧迫感,正合费先生心境;表达着人生的行进感,正合费先生的心境;震荡着时代的紧张感,也合费先生的心境......所以,它既是那一次费先生谈话的背景声,更可作费先生晚年谈话的全部背景声。
按:
记忆是积累下来的日子。
春浅
发表于 10-2-2021 09:55:04
2021.2.10墨尔本阴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3年《中国史话》
韦君宜回忆延安时代工作和生活的时候,提到过《中国史话》。当时她在中国青年社工作,该社的《中国青年》杂志连载过“古中国的故事”,用讲故事的方式串讲中国历史(从远古到鸦片战争)。后来文章结集出书,改名为《中国史话》,由华北书局于1943年4月出版。
当时是战争年代。编者许立群在该书“后记”中表示,“是写给饥渴于我们民族历史知识的广大的劳苦群众或初学者阅读的常识书”。这意思应该是说,写作和出版这本书,主要是为一般读者普及历史常识之用。如果再结合当时的抗战现实,也会生发出动员大众投身革命的需要。总之属于平民阅读层面,而不是小范围的历史研究、学术工作的需要。
该书“编辑说明”说得明白:历史科学是生活斗争的重要武器之一。
这本六十多年前的出版物,通身携带着那个年代的气息。封面的印刷工艺,尚不及原始的木版年画套印方法,而是红黄双色叠印,质朴,粗糙。滚筒纸本,内文共一百一十八页,纸张由绿、红、黄、白四种凑成,应是当时“纸荒”所致。
如今,纸荒问题已归历史,历史读物也不用再考虑当年那样的“生活斗争”了。加上人们丰衣足食之余有了闲读的雅兴,大家又总觉得现实弊端中晃动着历史的影子。或严肃或戏说、或遥远或切近的历史故事,也时常把人又想求知又不想艰苦的那根痒痒筋挠得很舒服,还留下大量谈资。于是史话类的读物近年来大行其道。过去想懂得点历史,大概只有读书一途。即便不下青灯黄卷的工夫,也离不开正襟危坐地听听课、看点书。现在可以对着电视机、磕着瓜子、品着咖啡或茶水看“百家讲坛”了。
按:
近读《夏志清夏济安书信集》卷四,1961年7月19日信,提到Buckley的书《Up From Liberalism》中说“美国大学里教经济学,只教Keynes一派,其他各派是不教的。” 夏济安的结论是:这是一种愚民政策。不单经济学,某大学哲学系愚民政策更有甚者。我试推而广之,历史学,社会学等是否也有此现象?篇末提“百家讲坛”似有揶揄意味。
春浅
发表于 11-2-2021 23:33:27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15-2-2021 11:30 编辑
2021.2.11墨尔本晴
《纸声远》外篇
《清读日记(九则)》
2018年1月31日
今读历史部分。
黄仁宇读史,读出大格局,生出大历史观,落在一个点上,写出《万历十五年》,广为流传,也成为清华园法学院学生课余读物。
吴思兄的《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或应受到法学院学生较为普遍的关注。但仅有一篇读书报告。有点遗憾。
编者把《邓小平时代》的读书报告归入历史类,高。
报告作者认为,“跪着阅读一本书并不是真正的阅读”。好。
2018年2月1日
今读哲学部分。
从数量上看,哲学门类的读书报告,总量中占比最小。
数量虽少,却有一个亮点——12篇读书报告,苏格拉底是其中3篇的主角,成了明星。
2018年2月2日
今读政治部分。
不愧是法学院学生,其政治阅读是从“宪法第一修正案”开始的。
林达在《历史深处的忧虑》中介绍有两个案例,讲为保护言论自由需要付出的代价。一个是讲个人代价,一个是讲国家代价。个人代价是公众人物无辜蒙受名誉伤害,国家代价是潜在的安全威胁。
按:
仍未抄完,待续。
春浅
发表于 12-2-2021 21:15:49
2021.2.12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里尔克:一个永不疲倦的书简家》
(《给青年诗人的信》云南出版集团/云南人民出版社2016年1月第1版 )
1931年春,冯至在德国留学期间,读到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信》。此前,他读过里尔克的散文诗,“是以读浪漫主义诗歌的心情读的”。这些书信则直入五内,让冯至体会到灵魂被轰击的感觉——
“觉得字字都好似从自己心里流出来,又流回到自己的心里,感到一种满足,一种兴奋,禁不住读完一封,便翻译一封,为的是寄给不能读德文的远方的朋友。”
身为诗人,冯至经历过创作危机,苦恼到“几乎断念于诗”,又被诗千丝万缕地牵绊。缘此,里尔克信中所言,虽是写给他人,冯至却觉得分明是冲着自己在说:“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这是最重要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一个深的答复。若是这个答复表示同意,而你也能够以一种坚强、单纯的‘我必须’来对答那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就根据这个需要去建造你的生活吧......”
按:
手边里尔克的《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信》是长江文艺出版社2019年出的,距离冯至初译此书相去近八十年。冯至在1991年重印时有言。十年浩劫时,他在五十年代的校改本被抄去,一去不回。
书后半部是里尔克散文两篇,诗选九首,冯至论里尔克文四篇,与前半部十封书信一起向读者呈现了更多面向的里尔克。而要了解更全面的里尔克的诗,恐怕要读商务印书馆近年出的里尔克诗全集10卷了。
春浅
发表于 13-2-2021 09:45:24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13-2-2021 21:51 编辑
2021.2.13墨尔本晴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真气灌注的百岁老人》
王健先生,李公朴先生的女婿,沈钧儒先生的机要秘书,今年寿满百岁。
过去十多年里,曾多次拜访过王健先生,听他叙说往事,看他四壁墨宝,很期待他能把亲历事件付诸笔墨,留下史料,惠及来者。
如今,此愿得偿。《八十年生平纪事》(上下卷)出版,可谓信史一部。
叙事为说史,是该书一大特点,也是可贵处。
以作者经历、身份、资望论,写本自传应无问题。书名最后定为《八十年生平纪事》,足证作者认定事重于人,史重于己。故,对事不对人。
没有公心,手中史料不作公器来用,很难做到这点。
作者坚持“以当时的思想认识水平”叙事,是该书又一特点,更为可贵。
书中所及八十年,不是承平时期八十年,是剧烈动荡变革八十年。有社会制度天翻地覆,亦有历史结论今是昨非,更有是非观念更新多元。人在其中,随势俯仰者众;事后能“不失其真”,不自居诸葛亮者,少。
没有足够自信,欠缺真正自尊,难以如此坦荡。
《八十年生平纪事》出版后,又访王健先生。北京东三环,紧邻外环线的一座楼房。窗下是团结湖一池碧波。
王健先生耳力稍欠,但嗓音洪亮,脑速极快。说到出书不易,感叹“两轮审查,删了三十多处”,并两次为审查工作付费。能忍下这些,无非是尽力存真。
按:
是书2016年由群言出版社出版,该社出了许多民盟人物文集,如潘光旦,费孝通,沈钧儒等。近读书信集中有论,“李、闻案”后,天平倾斜,国民党始失却民盟民心。
春浅
发表于 14-2-2021 22:44:06
2021.2.14墨尔本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4年《列宁底母亲》
列宁的父母亲,对教育都有特别的兴趣。父亲尼古拉耶维奇,经历过普通人受教育的困难,有机会成为教师后,热切地以知识服务于国民教育事业。母亲乌里扬诺娃也是平民出身,早年教育在乡下家中完成,总为没有接受系统的现代教育而遗憾。据说她精通法语、德语和英语(列宁博物馆里陈列有她读过的英文《莎士比亚》、法文《法国革命史》等书),考取过国民小学教员的资格。当丈夫被任命为西姆比尔斯克省的国民教育视察员后,她支持丈夫扩展工作范围,以在民间传播“合理、良善、永久的思想种子”为职志。
作为一个母亲,乌里扬诺娃传播思想种子的劳作从家庭开始。
俄国文学里的经典作品,为这个家庭全体成员共同喜爱。尼古拉耶维奇买回了涅克拉索夫全集,全家人读了又读。同时,他们各有与自己年龄、兴趣、思想深度相应的图书存阅。列宁的哥哥更喜欢读普希金,列宁则更敬仰屠格涅夫,其中尤爱《父与子》和《表》。
这个家庭自办了一本刊物,名为《星期六》,发起人和编辑是列宁的哥哥亚历山大·伊里奇,作者是全家每个人。在每一个星期里,他们每人都会写点文字,题目、题材、体裁随各人选择。写好之后,大家都放进同一个特别的书夹中。到星期六的晚上,全家人聚在一起,逐篇宣读,父母和孩子们一切听。
按:
抛开列宁的政治思想不说,这样的家庭成长环境,尤其关于阅读和写作的习惯,仍值得我们书会及“共学社”所借鉴。
春浅
发表于 15-2-2021 11:22:37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15-2-2021 11:30 编辑
2021.2.15墨尔本晴
《纸声远》外篇
《清读日记(九则)》
2018年2月3日
今读社会部分。
首篇报告写《乡土中国》,又牵连《民主的细节》《西窗法雨》《近距离看美国》系列,杂糅诸书,而成一篇,在两大册读书报告中卓尔不群。
报告作者以亲见、亲历经验说:“中国人的根,乡土的思维和人伦秩序却还是老样子。......传统的礼治、人伦秩序依然是整个社会上看不见的统治者,在我奶奶家那个村子里,每年都要进行祭祖......”
一本著述、一个人物,过了很多年,还能被人记得、念叨,甚至关注、研究、讨论,大概是这著述还有现实意义,这人说的话,放在今天还有道理。这说明,历史上某些现象今天还延续着,发生着社会作用。
2018年2月4日
今读法律部分。
文学、历史、哲学、政治、社会和法律六类的压轴。
从阅读的复杂和困难程度看,今或为最。受教育经历残缺,更因自己欠学,迄今虽有法律意识,却缺乏法律知识。
因此,对法律工作者总有一种天然的敬意,如对教师、对医生。
爱屋及乌,敬法及人。学法求法者的文章,也惠我特殊阅读心理。感谢。
2018年2月5日
今读报告续篇。
续篇有三卷,是同题汇编的二、三、四专册。
封面如一,印着如下字句:对自己的反思,对社会的观察;对人性的洞见,对人生的达观;对现实的认知,对未来的向往;对他人的关怀,对法治的理想。
国华兄写序说:“清华的学生不应该以功名利禄为人生追求目标,因为你们都会成功,会自然而然地得到这些东西。清华的学生,在功名利禄、功成名就之外,还应该有一些更高的想法,即关心他人、社会和世界,而恰恰是这些超越自身的想法,能够使自己成为一个大写的人,也同时使自己的人生具有了特殊的意义。”
2017年度读书报告有个明显特点,出现了更多“没有用的书”。
以第二册为例,安·兰德的《源泉》,东野圭吾的《嫌疑人X的现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莫里的《相约星期二》,卢梭的《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梭罗的《瓦尔登湖》,余华的《活着》,老舍的《四世同堂》,李泽厚的《美的历程》,乔斯坦·贾德的《苏菲的世界》,龙应台的《亲爱的安德烈》,庄子的“逍遥”和穆勒的“自由”......占去整本书的大致对半篇目。
功名利禄之外的人性话题,密集,扎堆,抱团。
2018年2月6日
昨与国华兄约定,今11:00,和“理想国”的凌志一起到其办公室,谈“清华名人故居”,并作实地探访。
一个多小时里,李济、俞平伯、张申府、陈寅恪、梅贻琦、赵元任、冯景兰、马约翰、钱钟书和杨绛、罗念生、金岳霖、梁思成和林徽因、潘光旦、周培源、陈岱孙、张岱年、王力......这些文化前辈曾经居住的院子、房子,联排、独栋,都走到了。
萧索,还是萧索。破败,无法掩饰的破败。集中连片。
当年其中,书声纸声,早已飘散。
按:
《纸声远》除后记外,几乎每篇都有选段,摘抄至此,也就完结了。书声纸声已飘散,又有机缘各种,在不同时空聚集,发芽,生长。关于该书的读后感之类,应该总结一篇的,且看这个坑何时来填。
春浅
发表于 16-2-2021 10:42:33
2021.2.16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雅斯贝尔斯:“被搅进了世界史车轮”》
(《海德格尔与雅斯贝尔斯往复书简(1920——1963)》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11月第1版 )
“在一个多岩石的、宽阔的高原的山顶上,同时代的哲学家们见面了。他们从那里俯视雪山和人类居住的更深的河谷......他们在一个空间内相互间在交谈、倾听、体问、分享,尽管他们在斗争着,但这一空间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这段文字,见于“雅斯贝尔斯所写的最后的札记”。该札记题为《马丁·海德格尔札记》,其中记录了他们四十多年间因哲学而交往、因政治而绝交的故事。
本来,人类思想史上,顶尖学者代不乏人,同一时期同级大师间的真挚友谊却不常见。雅斯贝尔斯和海德格尔自1920年相识后,交往频繁、诚挚,双方都期待发展出长久友谊,付出了最大真诚。1922年,海德格尔写给雅斯贝尔斯的信中,甚至表达出双方“建立一个很少有的、自主战斗集体”的想法。不幸,他们最终被政治隔开。
全世界几十亿人,只需一个能对谈的雅斯贝尔斯,海德格尔就不孤独。雅斯贝尔斯也说:“没有谁能够想象我对能跟他相处感到多么的惬意,他至少是在哲学家阵营中唯一能跟我真正交流的人。”
如此知音,似乎预示着人类哲学思想峰巅上一段珠联璧合的传奇。意外的是,不详的“1933”带来了逆转。用雅斯贝尔斯的话说,他们一起“被搅进了世界史车轮”。
按:
1933年,希特勒就任德国元首。纳粹在柏林大剧院广场当众焚书两万多册。同年,海德格尔成为纳粹党员,就任弗赖堡大学校长,在其演讲中“陈述了对大学进行纳粹革新的纲领”。而雅斯贝尔斯,开始不断被排斥在大学之外乃至1938年被关进集中营。
春浅
发表于 17-2-2021 10:43:05
2021.2.17墨尔本晴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百年清流》
《百年张家》书稿辗转多时,终得出版于“东方”。好事多磨,作者、编者、书稿推荐者都满意磨出的这个结果。
作者是多年同事光武仁兄,出身名门望族,不见丝毫骄奢浮夸张扬纨绔,平时善良厚道本分,真如邻家兄长般亲和。
序文落笔时,正读梁启超。书名中“百年”一词,恰与所读页面上的一个年号对应——1916。
1916年,梁启超在《袁政府伪造民意密电书后》中说:“盖四年以来,我国士大夫之道德,实已一落千丈,其良心之麻木者什人而七八。”
整整百年过去,“良心”如今怎样,众目睽睽。“麻木”恐已不足以形容。
有一种内在风骨,虽不以风骨为标榜,也是风骨。不像闻一多慷慨赴死、梁漱溟直犯龙颜、梁启超痛责学界、陈寅恪不事“宗奉”......只是日常洒扫间心胸干净,心地安静,心态虔敬,不谄媚,不屈从,不流俗,勤于“学而时习之”,乐于“有朋自远方来”,安于“人不知而不愠”......
出身世家,又能接通寒门,接榫不同阶层。富者不自骄,贫者不自贱,四民同心,皆向善,向学,向上。从世道人心看,张家这脉清流何其可贵,尤其今天。
按:
为朋友作序,难免要说些好话,此篇未能免俗也。其中讨论张家之风骨,所谓清流者,确是知言。
如今“在附近”滋扰丛生,“邻居”却是隔膜疏远乃至渐渐消失的。城乡巨变的时代,重新找回友邻之爱,应从每一个人日常的良善厚道本分开始么?
欧阳京
发表于 17-2-2021 11:10:09
跟读了一会。总觉得不知道哪些话写书的人写的,哪些话是读书的人写的,哪些话是楼主写的。
一头雾水一般地晕。
春浅
发表于 18-2-2021 10:18:22
欧阳京 发表于 17-2-2021 11:10
跟读了一会。总觉得不知道哪些话写书的人写的,哪些话是读书的人写的,哪些话是楼主写的。
一头雾水一般 ...
:yl:按是楼主写的。其他则摘自张冠生的读书录。
提到的书和人,只能做个引子或线索,要了解更多内容,还需读原书或相关参考书才行。这些摘抄乃至文章,对欧阳君来说都太浅了。
春浅
发表于 18-2-2021 10:48:58
2021.2.18墨尔本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5年《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
该书文体简洁,自始至终以大事记形式记录事件,保存了珍贵史料。其中最重要的是对“八次不抵抗”的逐次记录:第一次,1931年9月18日夜,日军进攻中国,袭取沈阳,蒋介石表示“日军此举不过是寻衅性质”,下令“抱不抵抗主义”;第二次,同年11月8日,天津日本便衣队及宪兵暴动,次日炮轰华界,南京政府训令向日方道歉;第三次,同月22日,日军进攻锦州,南京政府划锦州为“中立区”,以中国驻军退入关内求日不再进军;第四次,1932年1月27日,日方向上海市长发通牒后,南京政府要吴铁城取消抗日救国团体,封闭《民国日报》;第五次,1933年1月3日,日军攻陷山海关,南京政府仅申请国联设法制止;第六次,同年3月5日,宋哲元、关麟征部自动抗日,蒋介石令“言抗日者杀勿赦”;第七次,1935年1月19日,蒋介石称日军进攻察东是地方事件,于21日差人谈判解决;第八次,同年5月29日,驻华北日军武官找借口向北平军分会提出苛刻要求,南京政府电令何应钦谈判解决。
这类史料,现在按照记载抄录,不难。当时要按史实详细记录在案,不易。
按:
这本书不知道是何时初版,张文中说的版本是1945年日军投降后出的。
snapdragon
发表于 18-2-2021 11:41:29
春浅 发表于 18-2-2021 10:48
2021.2.18墨尔本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据说当时国共产党干仗,国节节败退。
但是收听广播的还是要听,虽然里面都是说国军大胜
从虚假的广播中获取正确信息的方式是看打仗的地点
地点都是真的
欧阳京
发表于 18-2-2021 16:04:16
春浅 发表于 18-2-2021 10:18
按是楼主写的。其他则摘自张冠生的读书录。
提到的书和人,只能做个引子或线索,要了解更多内容,还 ...
谦虚了。
我读的书不多。兴趣面太窄。
春浅
发表于 19-2-2021 10:29:49
2021.2.19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葛兰西:<狱中札记>笔记本积累到三十三个》
(《狱中书简》人民出版社2007年4月第1版 )
世间各种疾病中,有一种叫“监狱症”,应该是监狱环境下发生的特殊病症。从葛兰西自述看,大概属于心理类病症。他写《狱中书简》记载自己感染后的症状说:“以往的不适都消失了,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所谓“以往”,特指从入狱后到患上“监狱症”那段时间。以往经验证明,意志比较坚定的人,一般是第三年开始感染。葛兰西正合乎这个规律。狱中生涯更久些的人告诉葛兰西,他感染的是最典型的症状。
葛兰西依据切身体验描述说:“在第三个年头,每个人从自由及积极生活中汲取的大量潜在动力开始消逝,剩余的那点意志微光也在不能实现的宏大计划的幻灭中熄灭。”
曾为意共总书记的葛兰西显然是个例外,其“微光”没有熄灭,“宏大计划”也借其《狱中书简》和《狱中札记》逐渐呈现。
葛兰西计划研究的题目、项目最初有:一、19世纪意大利公众精神的形成(意大利知识分子及其起源);二、比较语言学;三、皮兰德娄戏剧及意大利戏剧趣味的变化;四、撰写一篇研究连载小说与文学中的民众趣味的论文。
这一计划的确定,是在其感染“监狱症”之前。待症状加身,计划的实施并没有终止,反而有所拓展和深化。两年后,他的研究题目扩展到十六个。到去世前,他书写研究心得的《狱中札记》所用笔记本积累到三十三个,将近三千页。
他在从政经历中体会最深的,是谎言太多,真相太少。尤其是政治核心之外,民众知情更少。葛兰西立志建立政治伦理,揭露谎言,说出真相。他曾写信给朱丽娅说:“我一贯的看法是,真相本身具有疗效。”
类似观点,他也写进了《狱中札记》——“在群众的政治中说真话,这也是政治索必需。”从事政治活动而不说真话,隐瞒事实或歪曲真相,都会造成灾难性后果。
这些看法,应该是他从研究“反历史主义”、“现代国家中的自由”、“从野蛮到文明”、“1848年革命”......的浩繁研读和思索中渐渐形成的。他叙述了以往的事实,提出对未来的警告和预言。
按:
葛兰西1926年10月被墨索里尼政府逮捕入狱,判刑二十年。1937年4月因脑溢血病逝在狱中,书简写作跨越十多年。1929年起获准在狱中写作,于是又有了三十三本《狱中札记》的笔记本。想研究二十世纪的共产主义思想史,这两本书大概都值得作为参考。
中文书中《狱中书简》著名的有四种,除了葛兰西之外的其他三本:一、德国的神学家朋霍费尔,他因刺杀希特勒失败于1943年入狱,45年被处死于集中营。二、捷克作家、前总统哈维尔,1977年起因“危害共和国”罪被判,期间反复入狱,迟至1989年出狱42天即当选第一次民选总统。三、德国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罗莎·卢森堡,1904年起因反军国主义演讲被捕,1918年出狱,隔年即在组织示威游行后被害。
春浅
发表于 20-2-2021 10:04:15
2021.2.20墨尔本晴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潘光旦逸事》
潘光旦是费孝通的恩师,学问精深,定力十足。1957年,师徒二人双双被打“右派”,从一级教授贬为二级。费心灰意冷,潘说:这也挺好,让外国人看看中国的二级教授什么水平。
民国年间,潘曾任清华大学社会学系代理主任,图书馆长。其时,社会学系毕业生周荣德与冯荣女士结婚,他为这对新人题写横幅:一德共荣。
黎宪初也是清华毕业生,在校时与欧阳采薇等四女同学有“四喜丸子”之称。黎氏成婚时,选三和酒家为宴客行礼之所。潘光旦与沈履、陈岱孙三教授合送一对喜联,曰“三和四喜,元夜双星”。
潘光旦一生爱书,手头稍有余钱就会去买,不少书店老板与他熟识。琉璃厂的书商常带着布包到潘府送书。他见到好的版本和稀有的书,总要留下,为此时常欠账。潘光旦珍爱的《达尔文全集》,是他1926年从美国带回的。当时的中国,私人拥有此书者很少,多是大图书馆收藏。为买此书,他倾其所有,回到国内下船时,身上仅剩一元钱。
梁实秋在《雅舍小品》里描述潘光旦的书斋说:“潘光旦在清华南院的书房另有一种情趣。他是以优生学专家的素养来从事我国谱牒学研究的学者。他的书房收藏这类图书极富。他喜欢......用两块木板将一套书夹起来,立在书架上。他在每套书系上一根竹制的书签,签上写着书名。”
这种书签,连系两块木板用的彩带,是潘光旦母亲的手工。20世纪30年代,老太太“虽已年老体衰,却不肯闲坐无事。她手握一个木制小梭,用彩色的纱线织出宽窄不同、花纹各异的带子”。潘氏诗句“忍看慈母手中线,翻作残编夹上锦”,即言此事。母亲织出的彩带,他自用之余,亦送亲朋。据说,雷海宗教授夫人的遗物中,还存着一卷。
按:
此文罗列潘公逸事十几则,一个突出的印象是前辈学人旧学根底颇佳,从各种有趣的对联、诗句中可见一斑。文末摘大段《政学罪言》文字,痛陈近代教育之失,缺乏人文教育、德育规范等,“教育没有能使受教的人做一个人,做一个士”。直至今日,有多大改观了呢?
春浅
发表于 21-2-2021 10:24:23
2021.2.21墨尔本阴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6年《南侨回忆录》
著名华侨领袖陈嘉庚(1874——1961)的著述,所见不多。这套新加坡版的《南侨回忆录》(上下册)为首见。从内容看,丰富到浩瀚的程度,应是比较重要的一种。从表达方式看,文体精短,节奏强烈顿挫,三十万字的正文居然分成五百八十七节,在回忆录中独树一帜。
由该书“弁言”可知,这是作者在“二战”中新加坡沦陷后外出避难期间写的。如此章法,既助于领略作者国难当头的心底悲愤,也见合于逃难途中的飘零动荡,实为时代烙印。
按:
今读豆瓣书友日记,录偃师人田恩霈先生事迹。以一战劳工身份留学欧洲获博士学位后回国投身教育,后在家乡办学,影响几代人。我附言:相信这样的人海外还有,担心国内的环境比抗战时更糟。
春浅
发表于 22-2-2021 23:50:38
2021.2.22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本雅明:只向极少人敞开心扉》
(《本雅明——一个友谊的故事》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年8月第1版
《莫斯科日记 柏林纪事》商务印书馆2012年4月第1版 )
一位译者译出本雅明著《莫斯科日记 柏林纪事》一书后,表示“没有读懂本雅明”。
另一位译者说:“本雅明的生平和思想变动不居......在阿伦特、阿多诺或是桑塔格的笔下,各自呈现给公众的似乎是他矛盾的多侧面。”
两位译者的话里,有同样的意思,本雅明不容易一下子看明白。
这两位中文译者的感受,得到一位以色列作者的证实。这位作者叫肖勒姆,和本雅明有八年的私人交往,“进行过无数次交谈”。本雅明写给他的私信约三百封。即便如此,肖勒姆还是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给他写传记的”。
肖勒姆对本雅明“极端的故弄玄虚”印象深刻,表示“不解”。
在肖勒姆的亲身经验中,与本雅明近距离持续交往,“主要有三个麻烦。第一个是要尊重他的孤独,这一条容易遵守......第二条我也容易做到,即他彻底反感谈论日常的政治事件和战争进程......难的是要遵守第三条,即默默地忽视他的故弄玄虚,这经常需要真正的努力”。
无数次的谈话,约三百封书信,使肖勒姆强烈感受到本雅明内心的不安、行踪的不定。“一有机会就外出旅游”,成了本雅明的生活常态。
在本雅明飘忽不定的行踪和思想中,肖勒姆选定三座国际名城,作为追踪本雅明思想转变过程的节点。
柏林——“他的工作义务迫使他在柏林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从那里寄出的信有着不安的印记”。
巴黎——“从1926年起......他大多数时间在那里度过,从事普鲁斯特的翻译。他感觉自己被这座城市深深吸引”,寄自巴黎的信也轻松快乐。
莫斯科——他在阅读了《资本论》之后,对共产主义学说和苏联的实践发生了浓厚兴趣,希望现场记录莫斯科城市面貌和苏维埃生活实况。
有研究者认为,“《莫斯科日记》是现存十九种本雅明自传文本之一”。“这本日记不仅有传记和文学价值,还让读者一睹‘斯大林化’最初阶段的苏联文化政治”。
所谓“苏联文化政治”,本雅明记录于一己日记,也描述给朋友听。1926年12月26日,他写给雕塑家朱拉的信中说:“这里的公共生活很紧张——很大程度上实际像宗教——私人生活被排斥得难以想象。”
按:
有人提供读懂本雅明的方式是去阅读波德莱尔,还有人说要读卡夫卡,也有人说当然要读马克思......都有其道理。说来又惭愧,这三人中,我正经读过的只是中国版的马克思而已。波德莱尔的诗我没有读懂,卡夫卡我没有读透。不过有时间就外出旅行的喜好,我倒有的。
春浅
发表于 23-2-2021 22:19:43
2021.2.23墨尔本阵雨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诗书丧,犹有舌》
1946年5月4日,西南联大全体师生集会,纪念西南联大自是日结束,同时为该校纪念碑揭幕。由冯友兰撰文、闻一多篆额、罗庸书丹的碑文,可谓壮怀激烈,其中一句“诗书丧,犹有舌”,既有豪情,更有实情。
罗庸是西南联大校歌的词作者,曾任该校中文系主任。歌词里“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应是他心情的流露。1942年,他曾出版《习坎庸言》,是他为青年教师和研究生开设讲座的记录稿。讲座就开在昆明城里兴华街28号,那是他的寓所。搬到这里之前,他在岗头村的住处被一场大火烧光,所以在前后17次专题讲座中他手上始终没有任何书籍,仅有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偶尔翻翻。罗庸凭着对经典的熟知、良好的记忆和明晰的思辨能力,把全部专题讲得原原本本。
书没有了,学问还在。缺少课本,照样讲学。
诗书丧,犹有舌!口传心授,文化不灭。
按:
诗书丧尽天良在,心授口传犹有舌。
春浅
发表于 24-2-2021 10:01:36
2021.2.24墨尔本阴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7年《罗曼·罗兰传》
作为世界著名的反战主义者、1915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罗曼·罗兰曾写过非常著名的人物传记,如《贝多芬传》、《米开朗基罗传》和《托尔斯泰传》......他把这个书系称作“英雄传记”,表明是“连套的书”。在《巴黎杂志》主编的催促下,罗曼·罗兰还写有甘地、克利什纳、喀南达等人传记。他还曾准备写作俄什、服榜、玛志尼等人传记。
按照罗曼·罗兰的观念,英雄仅仅指因精神的至善而成为伟大的人物,并非要表现出特殊心志和身体上的勇敢行为。这使他特别在意人的灵魂和思想。
最迟是在1926年,一个美国友人要写罗曼·罗兰传记。他写信给这位友人说:“不幸,替我写传记的人......关于我思想的形成,没有一个人有一种可靠的消息来源......他们对我前半生的认识,完全是靠我初期的少数的作品。”为此,他提示友人去读他1926年出版的文学论文集《旅伴》,可以从书中很明白地看出他思想的形成脉络。
罗曼·罗兰认为,对于思想的形成,经历比书籍重要得多。如果一个人的思想有价值,应归于他自己的根底和宏大志向。其志向的产生和成长,来自他同年、少年时期的生长环境,尤其是环境中使他觉得受压迫而激发出的反应。
按:
喜欢看传记类的书籍,也有些人物想给他们写传记。不过于我而言,挖掘思想价值之类恐怕不易,我可能只对人物本身的经历及情感反应有兴趣,例如前文《潘光旦逸事》,更久远的例子,如《东坡志林》等。
春浅
发表于 26-2-2021 22:31:37
2021.2.25墨尔本晴
《锦书来》下辑只向极少数人敞开心扉
《柏林:“我只能碰巧捡到鹅卵石”》
(《以赛亚·柏林书信集卷1飞扬年华:1928——1946》(上下册)译林出版社2012年8月第1版 )
20世纪最伟大的书信作者之一,机敏、坦诚、热情、睿智、无拘无束。有机会和他交谈,会立刻被愉悦浸透而不想结束;读到他的书信,会惊叹这种文体居然能如此通灵,如入宝山。
他叫柏林(Berlin,I.),一位犹太学者。目前可见的柏林书信汉译版,两大厚本,正文八百多页,才是第一卷。出版者预告,共三卷。
编纂者的话更让人开眼——“与柏林有过书信往来的人不胜其数,必定还有很大一部分我不曾了解到”,“一定还会有些信件我鞭长莫及,甚至全然不知”。
按:
柏林的信起止1928——1997,横跨近60年人生,以他经历之丰富,交往之广泛,仅编辑的书信集既有4卷之巨,中文版目前出了3卷。李欧梵讨论学者类型时提到一种是刺猬型的,因其专精,另一种是狐狸型的,因其广博,他自称属于此种,而所举代表则是柏林。
春浅
发表于 26-2-2021 23:18:21
2021.2.26墨尔本晴
《晴耕雨读》下辑感谢所有的记忆
《费正清的民国视角》
哈佛大学教授费正清研究中国近代史的经历持续有五十年。他以哈佛大学东亚研究中心为基地,主持着阵容强大、规模庞大的中国问题研究项目。他带领的团队“希望用多学科方法解释中国历史”。这一追求,突出体现于系列出版物《剑桥中国史》。
十三卷中,有两卷写中华民国历史,时间起讫为1912——1949年。对这段历史的特征,费正清概括说:“在军事、政治方面,是内战、革命和外敌的入侵;在经济、社会、知识和文化领域,则是变革和发展。”
作为美国学者,费正清似乎没有“西化”概念。作为历史学家,他充分尊重历史事实。在他眼中,从试图创建共和国,到马克思主义的传入并“在中国思想界上升到优势地位”,还有列宁学说及斯大林模式的影响、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对中国共产党的指示、苏联对黄埔军校的资助、教会学校的设立与发展、现代大学及其制度的创立、现代科学研究事业的奠基与学科体系的形成、各个现代知识门类下各层次专门人才的培养......都是西方文化直接影响的例证。
1940年,政治学教授钱端升对政府强调大学课程功利内容、忽视人文学科发展表达不满,提出批评,他说:“大学的基本目标是求知,它不是功利的。”七十年后,这话仍不过时。
按:
费正清夫妇和梁思成夫妇是密友,费教授在哈佛被称为汉学界之“太上皇”,其弟子李欧梵在《我的哈佛岁月》一书中对其人其事有诸多有趣描述。
人文学科之没落我不敢确信,仅以大学时代学校为理工科学生所开设课程,以及教师重视程度而言,确实使我回忆起来仍感失望。
春浅
发表于 27-2-2021 22:10:17
2021.2.27墨尔本晴
《纸年轮》 一九四零年代 丁辑
1948年《政学罪言》
六十年前出版的“观察丛书”,每本已可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卖到二百元了。当初编辑出版这套书丛书的储安平先生若健在,不知会作何感想。他当年花了很多心思,把“观察丛书”经营得那么好,却因纸价飞涨,还是赔钱。
潘光旦著《政学罪言》便是其一。该书1948年4月初版,印数三千册;当年7月再版,加印两千册;当年11月三版,又加印两千册。当时社会离乱,物价飞涨,民不聊生,一个学者的文集,居然能这般畅销,实在可说奇迹。更有甚者,该丛书中的费孝通著《乡土中国》连印四版;张东荪著《民主主义与社会主义》一个月内销完初版再版共五千册;吴恩裕著《唯物史观精义》十天内销完初版三千册......据储安平说,这套丛书中的“其余各书大都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中再版。这些情形在目前不景气的出版界中,都算是不多见的”。(《<观察>第四卷报告书》)
按:
《政学罪言》中多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题目,如“国难与教育的忏悔”、“人文学科必须东山再起”、“中国人文思想的骨干”等。储安平其人经历初读章诒和书时得知,书为《往事并不如烟》,其中文章是《两片落叶,偶尔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