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浅 发表于 28-10-2020 15:49:27

读书日记之张冠生读书录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28-10-2020 19:47 编辑

   
    去年底回国,去海南访友,夜间无聊时出门逛书店,在重新开业半年的“未闻书店”读到店主介绍的《纸年轮》,作者张冠生。店主是爱读书的年轻人,他收藏有几本张先生的签名本,也曾在书店活动时与之交流。“他是费孝通先生多年秘书和助手,爱读书,人很和蔼没有架子......”店主的介绍让我印象颇深,大学时读《乡土中国》时对费老很钦佩。于是回来读《纸年轮》,又接着入手张先生的几部作品:《晴耕雨读》,《纸声远》,《锦书来》。

    在这个帖把张冠生先生的读书录做一个简单汇报吧。张先生自称业余读者,其所著是读者之书。那么本帖是,读“读者”之帖吧。

    拟以日记形式摘录之。

    2020.10.28

    《纸年轮》:自序《一个人的纪念》

    华盛顿的第一句话是“人生在世难免经历种种忧患沉浮”。
    钟子期去世后,俞伯牙破琴绝弦,不指望再有人能懂自己的心事。
    总统也有寻常悲欢,高古贤良也不愿孤独。

    我属普通读者,无心于学问,无力于学业,无缘于学术,看书不是职业需要,随意得很。
    最该读书的年纪碰上“文革”,书不是封了,就是禁了,或是烧了。

    从小到大的精神滋养,大概主要得益于这百年中国的思想激荡、社会变迁和文史读物。
    应有个纪念仪式。不是一群人的纪念,是一个人的纪念。不是广场仪式,是内心仪式。

    纪念仪式是一次年轮式的阅读。在百年间出版物中每年找出一本,读一读,作点笔记。
    以1949年为原点向两边延伸。一边是“新中国”的书,一边上溯“民国版”。
    逐渐聚拢的天南地北百种书,各有命运。如今聚在家里,是人海中一个寻常人和书海中一些寻常书的偶然相遇。既遇上,诚相待,看几页,写几行,原是每个读过书,写过作文的人都不难做的。
    几天前,一位农民工朋友来还书,看见他捧着书的样子就想,如果他来读这些书,可能比我读得更好。他比我阅读的愿望更强烈,心地也比我单纯明净。

                                                          2010年3月9日于京西北厢黄旗



    按:
    几句让我共鸣的话,划线或标注不同颜色即可。读书时,心领神会,相对无言。
    张先生几本书谈到的人物,书籍,大多是清末以来的知识分子遭逢巨变的痕迹。
《纸年轮》的时间长度既反映了一段历史,每一本书的背景又反映了社会的变迁。《纸声远》是读日记集,《锦书来》是读书信集,《晴耕雨读》则不限于日记与书信。后三书又不限于中国。张先生笔下是克制而本分的,举重若轻,自有一种书生的沉痛在。近几年我也在读近代中国的人物回忆录,日记及书信,在读大陆之外的港台,在读简体之外的繁体。我和书友说,只是在补功课。但愿自己也做一个普通读者,保持阅读的愿望吧。
   
   

春浅 发表于 28-10-2020 15:55:38


    写此文时查海南“未闻书店”,疫情之后,已于五月关店。店主“小车”在海南夜市找到一个不足8平方米的地方继续书店理想,取名“二手时间书店”,只在晚间开店,所选书除儿童绘本外,多为人文社科书。据海南日报载,二月疫情时,小车在友圈发藏书出售维持生活。想起来那天晚上和他聊了许久,在他藏书架中取了几本广西师大以及海南本地作家的书,他赠我的书袋,以及盖有“未闻书店”印章的书页、书签,不由感怀。愿下次再去时,店还在,理想还活着。

春浅 发表于 28-10-2020 20:06:26

    2020.10.28

    《纸声远》
   “多少事在我心中翻滚,
      但求凝结在纸上。”——纪德

    自序
    纸声轻微。
    世间声响万千,天籁,地籁,人籁。纸声常被忽略。
   
    纸声喧哗。
    “文革”初期,一张大字报引来全民性口诛笔伐,大标语山呼海啸。
    迄今半个世纪过去,亲历者还在,难得一说,更难得传播。
    年轻人偶闻,感觉遥远得很。

    纸声命薄。
    一点暴力、强权,就能让它销声匿迹。
    1933年,纳粹焚书,三百万册化成灰烬,再无任何声响。

    纸声强大。
    能量足以为极权国家政权送终。
    索尔仁尼琴写《古拉格群岛》,铁笔神篇。

    纸声稀疏。
    电子时代,屏幕阅读大行其道。地铁里满是读屏者,难见纸书。
    微信改变日记语言和记录方式,更颠覆日记的私密性质。
    满眼光影,不闻纸声。

    移动通信、社交媒体制造出一个远离纸媒阅读的“碎时系统”,把线上线下的时间和人生绞得粉碎。
    屏幕浏览几乎无远弗届。
    电子吗啡的感觉,各种鸡汤的味道,真是不错。晕晕乎乎,凌空蹈虚,半天、一天就过去了,还能有酒足饭饱之感。
    砚田耕读,田园将芜。纸质阅读,深度阅读,胡不归?

                                           2017年9月16日

按:
    多少“读屏者”正在看这篇网文?:yl:

春浅 发表于 28-10-2020 20:26:18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30-10-2020 09:29 编辑

    2020.10.28

    《锦书来》
    “信函的衰退,笔记本的崛起!人们不再给别人写信;他们写给自己。”——苏珊.桑塔格

    序:记住信札文化/沈昌文

    当年我十分喜欢同海外与台湾的书友通信和请教。我觉得,他们对信札这一中华传统文化的成果比我们更珍视。我想,原因可能在于他们没有经历“文化大革命”。在“文化大革命”中,书信被“造反派”抄获往往是致人死命的重要手段。这我所见多矣!

    但是,我担忧,在世界范围内,信札文化都会渐渐退化。因为在现代科技条件下,人们似乎越来越不用笔写信了。有事,发个电子邮件,谁还拿起笔写信?

                                       2016年7月

按:近当代史的历史叙事,总有些忌讳。“文革”二字是巨大的阴影笼罩至今。而手写的信,自来墨之后我就不再写了。近两年的电子信件倒不是只因事情需要而作,而是因为所教学生步入高三,故以书信形式继续沟通交流。今年学生上了大学,已写两信来,甚喜。

春浅 发表于 28-10-2020 20:41:11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30-10-2020 00:32 编辑

    2020.10.28

    《晴耕雨读》
    “启超故贫,濒海乡居,世代耕且读,数亩薄田,举家躬耘,获以为恒。”——梁启超

1.   序言:通过阅读获得救赎 /余世存

    那么多的书,热闹者可以执一而万言,他却多半在短短的两三千字中交代几种甚至十几种书。他是真正的读书人。他舍弃外界的喧嚣,直接跟文本对话,跟人生对话。这样的读写生活虽然寂寞,确是真正自在自由的生活。这样的人生是美好的。

    人生没有绝路,在书中有强韧的生命力,有知己,有安慰;任何情况下,读写思考、弦歌不辍都是我们活着的依靠。而晴耕雨读,正是文明社会最为自然惬意的生活状态。冠生先生示范了一条寂寞而花开满目的道路。

按:读书不一定能获得美好人生。不过,至少提供了一种可能。

2.   自序   黄昏里挂起一盏灯

    有数据说,一只蜜蜂集纳一囊花蜜,须采一千到一千五百朵花。
    也有数据说,中国大陆目前每年出版新书二三十万种。
    应该再有些数据,让读者知道,这些新书含蜜量几何,其中每囊花蜜采自多少朵花,浓缩期是多长时间,蒸发掉多少水分。

    曼古埃尔写《夜晚的书斋》,记录了亲切的体验:“到了夜晚,书斋里灯火通明,外面的世界就消逝了......我从日常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眼睛和手恣意在整齐的行列中漫游......一本书出乎意外地呼唤另一本书,跨越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时代,建立了亲密关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风霜雨雪,书恒在,灯长明。
                                                                                                       2016年12月20日 于中原旅次

按:犹如此时,在自己的书房,把白天的阅读反刍。

snapdragon 发表于 28-10-2020 23:38:23

春浅 发表于 28-10-2020 20:41
2020.10.28

    《晴耕雨读》


反刍:congra

象头牛……

浅妹纸的文字,每个字都很朴素,但放在一起总感觉有种淡淡忧桑。如果文字有色彩,你的就是蓝色调调。

justforfun 发表于 29-10-2020 07:12:47

那么多的书,热闹者可以执一而万言,他却多半在短短的两三千字中交代几种甚至十几种书。他是真正的读书人。他舍弃外界的喧嚣,直接跟文本对话,跟人生对话。这样的读写生活虽然寂寞,确是真正自在自由的生活。这样的人生是美好的。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08:27:59

annahw 发表于 28-10-2020 23:38
反刍

象头牛……


按语才是我所写,其余不过是摘录;P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08:46:02


    2020.10.29

    《纸年轮》 一九一零年代 甲辑
    1911年 《少年》杂志

    1911年,中国历史除旧布新,大开变局,皇朝将去,共和将立。

    每逢新旧社会方死方生之际,社会上对青少年的关注程度似显豁于平时。从新闻出版行业看,此前已有爱国学社的《童子世界》、寰球中国学生会的《寰球中国学生报》、中国基督教青年会的《青年》等十余份青少年类报刊,仍满足不了社会需求。商务印书馆于当年创办《少年》杂志,再开一片新绿,当有“少年强则中国强"的意思。

    1948年夏,钱钟书、杨绛夫妇带着女儿圆圆回无锡钱家为钱钟书祖父做百岁冥寿。在“满地都是书”的一间厢房里,圆圆找到一小柜《少年》杂志。一本杂志能积满一小柜而未散,可见这杂志在钱家是被珍视的。大概钱家的孩子无人不读。

按:我少年时代读书不多,一是父辈务农,没有家传;二因村小图书亦缺;三则少量书刊引起兴味也不大。这几年市场上出了些民国时代儿童启蒙书,看来怀念过去的人还是很多的。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10:02:25


    2020.10.29晴

    《纸声远》 上篇
    《郁达夫:“我像是被勾了魂,摄了魄”》
    (《达夫日记集》长歌出版社 1976年4月初版)

    日记文字,对郁达夫有特殊意义。

    他喜欢看,曾专门写文章说:“由我个人的嗜好来讲,我在暇时翻阅旁人的著作的时候,最喜欢读的,是他的日记,其次是他的书简,最后才读他的散文或韵文的作品。”

    他喜欢写,《达夫日记集》收录日记十五种:劳生日记;病闲日记;村居日记;穷冬日记;新生日记;闲情日记;五月日记;客杭日记;厌炎日记;沧州日记;水明楼日记;杭州小历纪程;西游日录;避暑地日记;故都日记。

    他需要写。一是为缓解苦闷,记载私事,存录备忘。二是为缓解生活困境。“到头来不得不卖自己的个人私记,以糊口养生”——这是其经历;“文人卖到日记和书函,是走到末路的末路的行为”——这是其感叹。

    他一路写,一路研究,留下专文《日记文学》和《再谈日记》。文章都不算长,但史料丰富,见识特出。左读右看,如进一间日记博览馆。从中国“宋遗民明遗民的随笔日录”到文艺复兴末期的英国日记风尚,旁征博引,从容说来,饶有兴味。

    《达夫日记集》载,1927年1月14日,上海法租界尚贤里,同乡孙君家,郁达夫初见王映霞。

    才子热烈如火,开始猛追佳人。郁达夫告诉孙君(百刚):“我真是入了迷,着了魔,我像是被勾了魂,摄了魄。每天时时刻刻想着她。换句话说,是坠入情网,恋爱了。我十分热烈地爱上她了,好像身不由己。”

按:
    我读一个人的作品也有类似偏好,是从大学时读沈从文作品开始的,那时发觉《湘行散记》中数篇其实已在《从文家书》中有草稿。认真作文难免有“刻意为之”嫌疑,日记书信则随意得多,因其随意更见其本性。
    民国文人恋爱史,因处时代巨变之际,才子佳人故事多矣,若以今时“道德标准”衡量,难免严苛。不过达夫所写情书之热烈,和今日坠入情网中的男子并无不同。类似着魔、被勾魂夺魄之语,前一阵书屋里行者便曾袒露过。我初有此体会时不过少年之龄,后来明白是虚幻,是自导自演的暗恋。也许总有一些年纪,人会分泌某种过多不为所知的物质,使自我沉醉吧。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10:42:38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30-10-2020 19:02 编辑

    2020.10.29

    《锦书来》上辑把我的心地澄清
    《张謇:“父生平待人坦怀相与”》
    (《张謇存稿》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4月第一版)

    《张謇存稿》五十多万字,十之八九是函电、书信,可直接作“张謇书信”看。其中家书百余封,老牛舔犊,有趣,有味。文字中有个很醒目的主题——培养良好习惯。

    言教之外,张謇施以身教,告儿——“父生平待人坦怀相与,不事机诈。人之以机诈待父者,往往自败。然父仍含容之。所谓君子落得为君子;小人枉自为小人也。”

    观其一生事功,主要集中于实业、教育和慈善。三者之间,又以教育为轴心。对教育事业的意义和发端,张謇朝思暮想,且啸且吟——“一国之强,基于教育”;“启民智必由教育”;“教育必资于经费,经费惟取诸实业,所谓实业为教育之母也”......
    不妨说,张謇创办实业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兴办教育事业积累基金。1903年,他在南通创建通州师范专科学校,这是中国现代史上第一所民办师范学校。
    秉持“师范为教育之母”的理念......他还留下了“家可毁,师范不可毁”、“立学校须从小学始,尤须从师范始”的遗教。

    1906年某日,张謇写《论通州乡镇初等小学事寄劝学所教育会函》,表达前瞻之虑,函中说:“州境方一万里,合有初等小学四百所,此按每所之地纵横二十五方里而言,计校距离最远之学童为两里半,每日上学散步,行走十里,兼亦以事令学童练习勤劳也。而我昨自崇明久隆镇至牧垦公司,是日小雨,乡僻道路,泥泞非常,念如十岁以内学童,必不能胜此十里之行走......拟改为每十六方里,设一初等小学,是为纵横四方里。”

    张謇以国务政要之身,亲民恤童之心,设身处地,细察寻常而不经意的疏漏,以改善格局,照顾学童脚力,此善何人可及?

按:
    我之坦诚待人,常被目为愚者,却不知坦诚如镜,君子小人毕现也。
    观国内今日教育事,大学之自由独立竟艰难至此,而多少偏远地区学童翻山越岭求学,更有亿万流动儿童留守儿童被政策所制。张函距今一百十四年矣,学童之困如此,其悲乎。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11:17:58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4-11-2020 09:20 编辑

    2020.10.29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顾颉刚聚书散书》

    作为一位教师,顾颉刚先生爱生如子。他在日记里回忆自己早年“撰文向不取稿费”的事。自己既不取,便用来帮助家境贫穷的学生。

    作为一代史家,顾先生爱书如命,既出于私愿,更源自公心。他在《中国史料的范围和已有的整理成绩》中说过自己的想法:
    我从有知识起,处于一起巨变之中,就想搜集资料,保存这一个伟大时代的史实。清朝末年,我在中学读书;民国初年,我在大学读书。
    在这里,可以看到维新运动、民教相仇、辛亥革命、洪宪帝制、张勋复辟、军阀混战、官吏横暴、政党斗争、反动会道门欺骗活动等史实。
    抗战后东归,收拾残剩,这类近代史料还有两万多册。那时因为我住在上海,房屋容不下,又自想年近六十,学术工作的战线应当缩短,所以全部捐与合众图书馆。

按:
    传统师道有可佩之处。前些日子大姐分享四十年前同窗往事,我也常看到友圈中父母辈有各种同学聚会之照。相较之下,改革开放以来,尤其大学扩招之后,师生情谊,同窗情谊,在我感受中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今年听到一个热词曰:一期一会。犹如今日科技高速发展,人与人之间交流快速便捷,却也因之更容易随风而逝,每个人似乎都必须要习惯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了慢的沉淀,或者纠缠的刻骨铭心,温情的记忆还剩多少?

    近年购书颇多,加之书友所赠,我家藏书已有三千余册,我读过的大约十之二三而已。七年前参加书会之后,一大喜好就是带上藏书与书友共享互借。想将来有一个空间存放藏书,在墨村一隅,惠及更多爱书人。书聚时由我,书散时随他。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11:52:58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4-11-2020 09:22 编辑

    今天朋友告知下月回国,约我周末得空去搬书。其书一部分是从我处淘去的,另一部分是其读博期间的资料,尤其华人社区报刊居多。我们相识即是因前年做“华人口述史”拍摄有缘同组,其后我邀之来墨友书会活动数次。上一次讨论的话题即是与留学生去留有关,不曾想疫情之影响如此。我会把书整理保存,用作今后做口述史资料,也预备将来如需要寄回国内。书之聚散,随人之聚散也,一叹。

行者之心 发表于 29-10-2020 15:18:43

我只读过乡土中国,也是上大学时读的。记得当时说中国人有个习惯,如果有人来敲门,问,谁啊?外面多半回答就是“我”。只有一个字,通常就可以分辨出谁谁谁,所以中国传统的社会都是彼此非常熟悉的乡土环境。现在变了,敲门的,大都不再是熟悉的邻居,而是快递小哥{:9_566:}{:9_566:}

春浅 发表于 29-10-2020 17:12:32

行者之心 发表于 29-10-2020 15:18
我只读过乡土中国,也是上大学时读的。记得当时说中国人有个习惯,如果有人来敲门,问,谁啊?外面多半回答 ...

《乡土中国》是费老代表作,很薄的一本,很经典:lol
乡下还是可以敲门识人的,而且人在家的话,门都是开的,直接进门聊天

春浅 发表于 30-10-2020 10:25:23

    2020.10.30墨尔本阴

    《纸年轮》 一九一零年代 甲辑
    1912年《中华初等尺牍》

    这本小书,是中华书局创立元年(1912年)的出版物之一。

    读者开卷第一眼即被告知,“社会交际,通情达愫,端赖尺牍。下列诸书,程度有浅有深,文言白话咸备。或供模范,或资参考,各适其宜。”

    所说“诸书”,有《书信构造法》、《白话学生尺牍》、《白话商业尺牍》、《评注中华女子尺牍》、《古今尺牍大观》等,共十七种。《中华初等尺牍》为其中之一。

    中华书局成立宣言中说:“立国根本在乎教育,教育根本,实在教科书。教育不革命,国基终无巩固;教科书不革命,教育目的终不能达也。”在这一认识之下,该书局把“养成中华共和国国民”作为其四大宗旨之第一,为此在创立之初致力于“适宜之教科书”的编写,而又以中小学教科书为始。

    当年的初小毕业生,家书文字已可达到这样的水平:
    “母亲大人膝下:
      敬禀者昨奉母舅手谕,敬悉外祖母旧恙日见平复,至为欣慰。惟家中自大人行后,各事不免废弛,万望早日回家,藉资整顿,并乞将归期先行示知为祷。男日来身体甚适,足纾慈念,肃此敬请金安”。

按:
    如前述,书信文化式微,像这样写文言的更凤毛麟角了。墨城宵禁之后,拉了几个书友填词,新人加入之初总忐忑告知自己古文水平很差,恐不能完成习作也。按1912年对初小毕业学生的要求,我们确实难于毕业。
    引人深思的是,当年中华书局建立之宗旨,今天读来依然振聋发聩。中华民国不到四十年即退至一岛之地,共和国七十年过去,在全国统一“人教版”之下,我们还能教出多少“国民”呢?昨有书友分享杨绛先生文字,另一人叹曰:当年高中师长教导《纪念刘和珍君》时,只强调正视淋漓的鲜血,却没有向我们提及杨荫瑜校长为师为人的另一面。近年颇有风声说减少教材中鲁迅文章的数量。给教育减负、素质教育之口号自我听到始,也已二十五年。前些天友人传我辅导女儿作业照片,已是夜间十点。我回复:你们辛苦了。

春浅 发表于 30-10-2020 12:27:39


    2020.10.30阴转晴

    《纸声远》 上篇
    《张謇:“实业与教育迭相为用”》
    (《东游日记》张謇著,杨晶、白立文译江苏南通博物苑(自印本)1996年3月)

    1903年春,张謇赴日访察两月余,写下《东游日记》。
    张謇参加大阪市小学校校庆,是在风雨中。“学童之集者四万人。风雨交作,而学生行列不乱,三十年之成效也。”这场面不常见,会让人动容。

    如今读来,这部出访日记,更像一本海外求学札记。

    “图存救亡,舍教育无由,而非广兴实业,何所取资以为挹注。是尤士大夫所当兢兢者矣。”——这是《东游日记》的结语。

按:
    1903年张謇访日,当年张謇所见风雨中行列不乱的小学生,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1937年“卢沟桥事变”时,有多少人呢?
    此日记与前《锦书来》之《张謇存稿》可互看也。

春浅 发表于 30-10-2020 13:10:22


    2020.10.30

    《锦书来》上辑把我的心地澄清
    《梁济:“真堪向天大哭”》
    (《梁巨川遗书》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10月第1版)

    梁漱溟之父梁济,字巨川,清朝末年民政机构一个小官员。职位不高,见识不低,心志不小。用他自己的话说:“今者躬遇一代之末,一国之开,世道人心不绝如缕,思以一身讽世。”

    梁济为民族性灵存废所虑,极度失望之际,尚怀一丝希望,观数年,思数年,写数年,终至绝望,一朝投湖。与其说是殉清,不如说是殉其理想之国。

    “可以无气无骨而断送清国者,亦可以无气无骨而断送民国,于吾中国立国之本根关系极大,故以一死泣告世人。”如今,民国之断送已成事实,继民国而起之国如何?仍在梁济念中。

按:
    梁济投湖,时在1918年11月。他未能目睹三十年代后之巨变,其子梁漱溟身处其中,《纸声远》有一文陈述。结语似《阿房宫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委婉提到“继民国而起之国”,其指昭然。

春浅 发表于 30-10-2020 13:39:53


    2020.10.30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钱穆著作作基石》

    钱穆先生1949年到香港创建新亚书院之初,有人称“桂林街时代”,校舍简陋得很,真正筚路蓝缕。后来得到美国雅礼协会资助,先是在九龙城嘉林边道租了第二校舍,后来选了土瓜湾农圃道一段地面,自建新校舍,为此曾举行隆重的奠基礼。

    学校奠基,自有知识和文化特点,新校舍奠基礼上,一只铁函被放在了奠基石下。铁函里装进了一些书刊,如四书五经、《旧约》《新亚学报》《新亚概况》等,钱穆先生的著述《国史大纲》和《孔子与春秋》也放在里边。另有耶鲁的赠书,以及《中华民国全国地图》《香港地图》,还有一幅中华民国国旗。

按:
    1963年新亚书院与崇基学院、联合书院合并组成香港中文大学,钱穆任新亚院长自建校到合并大学后两年即1965年,可谓居功至伟。钱穆著作多矣,铁函中所选两部有何深意?以保存中国传统文化为己任,新亚书院被视为中国儒学复兴基地,我以为是这样吧。
   

春浅 发表于 31-10-2020 18:42:31

2020.10.31   阳光灿烂

    《纸年轮》 一九一零年代 甲辑
    1913年《法意》

    对严复的翻译成就,人以“严译八大名著”相称。八大名著指赫胥黎的《天演论》、亚当斯密的《原富》、斯宾塞的《群学肄言》、约翰穆勒的《群己权界论》和《名学》、甄克斯的《社会通诠》、耶芳斯的《名学浅说》和孟德斯鸠的《法意》。

    其首倡的“信、达、雅”标准,对中国翻译界也产生了深远影响。梁启超称严复为清代输入欧化之第一人,蔡元培也说“五十年来介绍西洋哲学的,要推侯官严复为第一”。

    严复是第一批留学英国的中国学者。他本来是去学舰船驾驶和海军军事,曾与刘步蟾、萨镇冰是同学,但时代潮流改变了其志业。当时正广泛传播的达尔文进化论使他深受影响。他看到了船坚炮利背后的思想文化,由此研读欧洲近代思想家的著作。

    《法意》是一部由探讨法律性质进而研究国家政治制度的法学、政治学理论专著。作者孟德斯鸠唾弃“君权神授”观念,认为体现人的理性的法律才是治国的根本。

    严复热烈响应孟德斯鸠的观点,在《法意》按语中激烈批判中国传统政体道:“中国自秦以来,无所谓天下也,无所谓国家也,皆家而已。一姓之兴,则亿兆为之臣妾。其兴也,此一家之兴也,其亡也,此一家之亡也......”

按:
    严复1877年留英时年方23岁,中年时自1896年译《天演论》始,引进西学,主张维新,晚年却支持袁世凯称帝,同情张勋。前后差别之大,判若两人。其翻译名著至今堪称经典,犹记得大学时读到文言体的《天演论》,那令人惊叹的开头:“赫胥黎独处一室之中,在英伦之南,背山而面野,槛外诸境,历历如在几下。乃悬想二千年前,当罗马大将恺彻未到时,此间有何景物......”

欧阳京 发表于 31-10-2020 20:04:53

本帖最后由 欧阳京 于 31-10-2020 20:07 编辑

我已经完全不读古时候的书了,感觉读多了难免有点“之乎者也”。

不是说那里边没有好东西,而是感觉没有时代感。但是什么是符合这个时代的阅读与写作呢?我也不知道,懒得去想它,过去就让他成为历史吧,感受现代丰富的思想、文化和艺术已经很花时间了。

写起东西来,我就尽量忘记中学学过的那些与我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作家比如鲁迅、朱自清那些人,而尽量时刻记住用自己的母语--衡阳话写。

春浅 发表于 31-10-2020 21:08:42


    2020.10.31

    《纸声远》上篇
    《柳亚子:“前途真喜向光明”》
    (《自传.年谱.日记》柳无忌、柳无非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11月第1版)

    柳亚子先生的日记文字有三种,分别是《乘桴日记》(1927年5月15日至1928年4月6日)、《旅港日记》(1949年1月1日至2月26日)和《北行日记》(1949年2月26日至1950年10月29日)。

    三个时段分别对应于柳亚子人生的不同时期,即避难日本时期、蛰居香港时期和参与新政权建设时期。三个时期,其个人际遇都有现代中国重大历史事件的背景,背景上的柳亚子又是政治、文化前台的活跃人物,故其日记皆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旅港日记》是《北行日记》的前奏,或说是序言,为柳亚子先生北上会晤各路名士和时贤、定居北京、参与新政权建设做了必要的准备。

    《北行日记》首篇,是一个名单......柳亚子在名单后加注:“以上为‘华中轮’自香港到烟台同舟共济之人也。”

    3月4日上午,座谈会继续。黄昏,晚会继续。他诗兴大发,即席赋诗一首——
    “六十三龄万里程,前途真喜向光明。乘风破浪平生意,席卷南溟下北溟。”

    3月18日文字之前,又出现了一个名单......在这份名单上,姓名之后,除了籍贯、年龄,还有房号。房号是北京六国饭店的。
    此时,此地,已是协商筹建新政权前夕。

按:
    国民党元老柳亚子先生是党中左派人物,1927年避难日本起因为蒋介石“清党”通缉。包括他在内的国民党元老,49年之后都得到了礼遇。他死于1958年,避过了其后的政治运动。其子柳无忌1945年即赴美讲学并定居,曾任教于西南联大,诗人兼翻译家,与夏志清、夏济安兄弟有交集。

春浅 发表于 31-10-2020 22:52:24


    2020.10.31

    《锦书来》上辑把我的心地澄清
    《任芝铭:民国扑面而来》
    (《任芝铭存稿》河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5月第1版)

    任芝铭(1869——1969),河南新蔡人,清末举人,孙中山同盟会成员。辛亥革命后,奔走民主共和;北伐时期,花甲之年从军;抗战爆发,七十岁上“参加张轸师长抗日工作”,襟抱可见,亦知这位百岁老人一生居乱世。

    1928年1月7日,任芝铭写信叮嘱家人:“当此乱世,金钱越多,目标越大,即危险亦越甚。俗言‘有钱难买乱世贫’,此话虽浅,实有至理。吾辈此后至多光阴,不过数年,或十数年耳。有福能享,才算真福。”

    1977年秋,冯友兰夫人病故,留下一个纸包。里面是她保存的父亲遗物,有证书、家书、委任状等。

    这份遗物逃过了“文革”浩劫,传到任均手上。三十年后,任均交给儿子王克明。

    2010年,王克明打开纸包,细读任芝铭书信诗文、工笔小楷、斯文华章,感觉“民国扑面而来”,越读越觉得放不下,遂用心查证注疏,整理出《任芝铭存稿》一书,还原了一份难得一见的民国早期知识分子家国文本。

    宗璞为该书作序说:“许多不为人知、无从想象的历史细节,残留在民间文献里......”

按:
    花甲从军,七十抗日,任老先生投笔从戎,真英雄也。

春浅 发表于 31-10-2020 23:26:29

   
    2020.10.31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梁启超痛责学界》

    《清代学术概论》洋洋洒洒六万字,梳理三百年间发展脉络,指出了晚清学术的笼统、肤浅、凌乱之病。其痛切之语如下:
   “ 将现在学风与前辈学风相比照,令吾曹可以发现自己种种缺点,知现代学问上笼统影响凌乱肤浅等等恶现象,实我辈所造成。此等现象,非彻底改造,则学问永无独立之望。且生心害政,其流且及于学问社会以外。吾辈欲为将来之学术界造福耶?抑造罪耶?不可不取鉴前代得失以自策厉。”

    这话说在九十年前,似发于当下。如今的学界人士若能认真读读,不知会作何感想。

按:
    《胡适杂忆》中,周策纵先生的序写得有趣:

    “‘我的朋友’唐德刚教授前些时告诉我,他在撰录胡适之先生口述历史之余,打算亲自写一篇‘短序’。我听了一心想到我们时常在纽约十八层高楼高谈阔论,一谈就不知东方之既白的往事,就不禁暗忖,等着看他这序会怎么短法。果然在《传记文学》里见他下笔千里,把胡先生一生牵惹到的无数问题与纠葛,几乎无所不谈,谈无不痛快。我正在连续欣赏,大过其瘾,还幸灾乐祸;不料突然收到他的来信,说现在真是没空,必须结束了,而刘绍唐先生急于要把他这已长达十万余言的‘短序’出版成专书,他自己实在不能再为自己的‘序’作序了,就只好来拉夫。这确实是晴天霹雳,使我不免有大祸临头之感。

    大家都知道,从前蒋方震先生写了一册《欧洲文艺复兴史》,要梁启超先生作序,任公序文一写就是数万言,与原书一般长,结果‘头’大不掉,不能印在书前,序文成了专书《清代学术概论》,独立出版,反而要蒋方震来为这‘序’写了一序。这样看来,德刚这‘序’既然是胡先生的口述自传招惹出来的,这‘序’的序,本来应该请胡先生来写才算合史例,才能了却这件公案。但上海灵学会既已不存,那就只好牵着黄牛当马骑吧。”

春浅 发表于 1-11-2020 08:19:53

欧阳京 发表于 31-10-2020 20:04
我已经完全不读古时候的书了,感觉读多了难免有点“之乎者也”。

不是说那里边没有好东西,而是感觉没有 ...

现在也是从过去来的
要深入了解现代的思想,文化,艺术,很难不回到过去的,我是属于怀旧派,一回去就陷进去了
我写的文字近代作家中受两个人影响最大,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沈从文。更长久的影响来自诗词,明清小品文。
四年前和笔友写了数十篇,竟有几个惊呼遇到同乡,因为他们读出来西南官话的腔调。

我记得之前指出过,欧阳君回帖有鲁迅风,这风格不是文字的,而是思想或者说是心态的,可见想摒除前人影响有多难。我只有在学习英文口语时有过一条类似前提意见:所有对话只能用英文来说,最好只用英文思考。对于中式思维已经潜移默化的我以及我的学生们来说,这真是不容易的。

我不喜欢的文字是如今的网络用语,弊大于利,错误百出,也在行文中尽量避免,也不去看微博、门户网站等等这些。对于“之乎者也”是没有抵抗力的,至今偏爱诗词,也没有去想过要用什么语言形式来写文。想写的时候,笔下自然就出来了。无论是近代作家的影响,还是古文影响,还是方言影响......那些全部的过去,造成了今天的我。

春浅 发表于 2-11-2020 21:57:07


    2020.11.2   热

    《纸年轮》 一九一零年代 甲辑
    1914年《中等国文典》

    有研究者说,章先生最早为汉语引进“词”的概念和术语,即在该书。

    该书封三印有“教育部审定批语”,其中说:“吾国向无文法专书,初等作文苦无标准。”

    1905年夏,孙中山由欧洲抵达日本,遍访中国留学生(如杨度、黄兴等)。于当年8月20日成立同盟会,许多人踊跃加盟,章士钊却拒不参加。章氏后来有回忆文字说:“当同盟会旗鼓大张之时,正鄙人闭户自精之时也。”

按:
    我国文法专书竟然这么晚才有,出乎意料。章先生对待政治的态度,至今犹值得学习。

春浅 发表于 2-11-2020 22:31:41

2020.11.2

    《纸声远》上篇
    《宋云彬:“心中有三扇门紧闭着”》
    (《红尘冷眼——一个文化名人笔下的中国三十年》宋云彬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3月第1版)

    清末民初,文人、名士星汉灿烂。遭逢乱世,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书生议政,纵横捭阖,开一代风气。

    后来政权更迭,昨是今非,更有政治运动频发......锋芒所指,多是当年闻人。后来的主流话语叙事中,很多曾经的大戏主角已销声匿迹,不见于正史列传,民间也罕有耳闻。

    这类人物,宋云彬先生可作一个例子。

按:
    “革命文化人”宋云彬,1924年即加入中共,26年任职黄埔军校,受周恩来领导。后脱党,1945年又加入民盟。宋先生日记自1938年始,厚厚一册,近七十万字。性情率直,常在日记中月旦人物,尤以1949年政协会议期间所记为有趣。

春浅 发表于 3-11-2020 15:39:33


    2020.11.3晴

    《锦书来》上辑把我的心地澄清
    《梁启超:勤恳尽本分便是堂堂一个人》
    (《梁启超家书》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8月第1版)

    《饮冰室合集》有言:“吾家自始迁新会十世为农,至先王父教谕公始肆志于学......”可见,梁家祖上的学问,是从农地里生长出来的。历史上传统知识分子亲近的“田可耕兮书可读,半为农者半为儒”的生活,也促使梁家人乐于晴耕雨读,不事荣华富贵。
      
    《梁启超年谱长编》说:“任公先生幼年时代,受祖父提携教诲的地方最多......”其祖父镜泉先生所“提携的地方”,不是追求卓越,登龙中举,而是“古豪杰嘉言懿行,尤喜举亡宋、亡明国难之事津津道之”。

    到梁启超父亲莲涧先生,“父慈而严,督课之外,使之劳作”。劳作时,由一己之辛劳,可体验他人之不易。更重要的是,梁家的学问来自农地,便须时时回归劳作。劳作之人,尚勤,尚俭,尚学,尚善,尚将心比心,推己及人。故,品德比学问要紧——“先君子常以为所贵乎学者,淑身与济物而已。淑身之道,在严其格以自绳;济物之道,在随所遇以为施。”

按:
    文中还有一句:天下事业无所谓大小,士大夫救济天下和农夫善治其十亩之田所成就一样。
    《梁启超家书》闻名于世,不应过多在意梁家儿女全部成才的结果,更该注意这样的家教理念。前些时与书友讨论,就表达过类似观点:品德比学问重要;得道之前,劈柴挑水,得道之后劈柴挑水。
   

春浅 发表于 3-11-2020 15:51:53

本帖最后由 春浅 于 3-11-2020 15:52 编辑

    2020.11.3

    《晴耕雨读》上辑诗书丧,犹有舌
    《陈寅恪清音独远》

    1953年底,郭沫若写信邀陈寅恪到北京,就任中国科学院中古史研究所所长一职。陈寅恪提出了两条要求:一是“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其意就在不要桎梏”;二是“请毛公或刘公给一允许证明书,以作挡箭牌”。他的道理很简单,没有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真正的学术研究无从谈起。

    半个世纪之后,一个引发社会热议的问题是:“我们这么多年里为什么培养不出学术大师?”原因或复杂,答案应简单。陈先生早就说过了。无奈清音独远,庙堂难得一闻,江湖上也不大听得见了。

按:
    去年末友人转发新闻一则:复旦大学章程被修改,据说“独立自由”被改成“为党服务”,复旦学子在校食堂高唱校歌,以示不满。

春浅 发表于 4-11-2020 09:50:49


    2020.11.4墨尔本 阴晴不定

    《纸年轮》 一九一零年代 甲辑
    1915年《作文法》

    其序文上来就说,刘勰的《文心雕龙》论列详尽,但高深有余,不易理解。《昭明文选》选文众多,固然优美,却不通俗。再看西学东渐之后,青年学子不是以东洋为标准,就是以西洋为前提。外语之声琅琅,国文却被冷落。

    作者分列二十五章,章下有节。每章首节为总论,末节为结论。

    由每章题目看,始以“储材”、“读文”、“析文”、“凝题”、“澄思”、“吐词”、“聚神”为准备阶段,续以“写景”、“状物”、“运气”、“点趣”、“布脉”、“成形”而初成局面,再以“炼虚”、“用字”、“严章”、“论笔”、“问难”、“典故”、“修饰”等手段作悉心推敲,最后从“仿古”、“存体”、“静动”、“从宜”、“生情”等角度使文章进入较高境界。

    如此用心地编写这本《作文法》,缘于该书作者对文字功用有极高视点。他认为“今天下之灭人国家者,必先灭其语言文字,使无国家概念,使无种族思想,故迄于亡而无怨”。他还列举史实说:“昔辽金元清称兵华夏,然而终不能久居中原者,何也?无他,文字未废之故也。俄灭波兰,英吞印度,至今犹附属而不能独立者,何也?无他,文字已废之故也。”

    最终,作者提出一个标准,值得记取,即“文章如佛像之庄严,而无跳梁之为患”。如此境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按:
    今天的世界变化已经很大,包括中国,在全球化趋势席卷之后,如何应对,保存本国本民族的文化变成某种“政治正确”。今天还像这样作文的当不多矣。我以为的一种可能之将来,是多元文化的并存,如本帖中对文字的不同态度:有拥抱现当代思想的,有怀恋古文的,有跟着网络风潮的,也有将传统融入现代,文字风貌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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