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华灯初上时的南部山区是那么的静寂,穿过树木掩映弯弯曲曲的Happy Valley Drive 下山,除了偶尔能看到几只袋鼠在水库护栏内闲逛外,山下灯光璀璨的Marion Road 和落日余辉铺就的深金色的海平面,象一幅幅角度不断变幻的画印在汽车前窗上.
当我象快乐的驴子一样驼着提篮和小包哼着小曲回到8号房的时候, 豆豆的小床不见了, 女儿赶紧跑过来,中文夹着英文跟我讲发生了什么.
原来,我离开不久,老婆在Midwife 的帮助下,准备尝试母乳喂养. 豆豆也有了初步的吸吮反射,可是力量不够,加上老婆那时候奶水还不充足,确实几个人都费了些力气,也没有太大成效. 稍微休息一会儿后,豆豆突然食物上返,堵住食道肯定也压住气管,憋的脸色紫青,Midwife 赶紧施救,总算成功脱险,可孩子体温有些降低,为排除异物感染,又被送回了特护室.
我把带来的东西放下,赶紧过去安慰惊魂落魄的老婆, 她们娘俩都吓坏了. 我看得出来我没在她们身边确实让她们在紧急的时候失去了依靠,何况电话还打不通.
我们三人来到Neonatal Unit 看望久违了的豆豆,说久违其实不过才十几分钟. 他面色红润地平躺在保温箱里,两根连在身上信号线另一端连着心肺监控仪.仪器上不断闪动的数字提示着他的生命主要指标都不错. 还有一根细管连在鼻子里,护士解释说是因早产力弱,无法进行100%吸奶而设置的辅助奶水输入管,直接进胃的.
Flinders的这间是南澳唯一的两个特护中心之一,另一个更大些的在北阿得的妇女儿童医院.这里先进的医疗设备品种齐全,大约有40个左右婴儿床位. 忙起来的时候人头攒动,穿只有他们内部才搞得清楚的院方服装的医生护士走来走去,小声交谈着,也分不清谁是班长哪个是炊事员,夹杂着穿着更加花哨的新生儿的父母和半遮半掩喂奶的新妈妈们,为了使情况看上去更复杂,孩子们偶尔用响亮的哭声参与一下,时刻提醒人们谁才是这一切的主角.
刚开始我还觉得挺乱,慢慢才摸出门道,每个孩子的医治都由指定的医生负责,护士24 X 7的工作,每8-12小时换另一拨护士,所有情况都有详细的病历记录,每个护士,即使是来自中介的临时护士,也对孩子的情况了如执掌,这样,无论谁当班,都可以给每天只出现一次的医生提供信息做参考和执行他发出的新指令.
一位护士主动和我们打招呼,介绍自己的名字后,她跟我们谈了谈医生的治疗方法,并详细讲解了她们已经采集的基本数据,体温体重心率什么的, 然后请我们原谅可能引起我们的不安, 因为按照医生的医嘱,下一步,她准备开始在孩子的脚跟采血以检验血象指标. 说真的,看到刚出生的孩子要被刺破脚跟皮肤,即使是很轻微的,做家长的也心疼.
说明了一些大致的情况后,护士劝老婆回房间休息,在那里长呆也没有意义,有什么情况她们肯定会来通知我们的. 回到房间,一名护士过来给老婆做了一番细致的检查,然后说,由于探视上的规定,每房只能有一名陪员,并拉开单人沙发,奇迹般地变了一张小床出来.女儿高兴极了,极力怂恿我回家由她来陪妈妈,妈妈有什么需要,她照顾也方便,老婆也一个劲地劝我回去,第二天再来, 我也就勉强地同意了.
这些天,我明显地感觉到女儿的成熟和与妈妈的亲近,妈妈心理难受,她会用她认为最有深度的中文宽慰她,主动帮妈妈和我做一些以前不喜欢做的家务. 她对弟弟的态度,其实是我们一直比较担心的,毕竟她已经十几年独占了我们的世界,可没想到,看到弟弟,她是那么地喜欢,这是能从她的眼角眉梢看得出来的. 这真是我们夫妻的一大欣慰.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天,Postnatal Support 陆续为产妇们进行了几次恢复身体 的培训,以及产后抑郁的一对一的心理辅导. 老婆虽然英语水平有限, 但完全没有觉得遇到太大的障碍,她的身体和精神在迅速地恢复,她唯一不喜欢的就是每餐送来的冰镇的酸奶和凉的甜点.她知道,她离出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如果孩子也能这两天出院,她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家里坐个中国封闭式的月子了.
这几天孩子也挺好的,虽然两次离开了保温箱,因体温调节能力不够,又重新回去了两次,但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保温需求,自主体温调节也没有问题了.体重也已经克服了跌落的曲线,一点点攀升呢.
我们迎接他的准备也做得很充足了: 小床,推车,各式的衣服,家具的重新布置,家里养的宠物兔子也一天围着后花园跑八圈,连把他带走的提篮我都拿来预备好了.
我找到医生表达了我的急切心情和对豆豆情况好转的信心,医生抬头看了看我说: I am sorry, I can’t tell you when I can release him, he has to st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