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毛姆读书随笔》(中)—不幸的托尔斯泰

行者之心

2020-11-03

如果世界上真存在唯一最伟大的小说家，那很大概率属于托尔斯泰。《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三部截然不同类型的小说，都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一个什么样的作家可以创造出这样优秀的作品，当我们回顾一下托尔斯泰的人生，或许可以帮我们找到一些答案。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占绝大多数，他们属于虚伪的人，另一种则是很少一部分，他们是绝对真诚的人。虽然虚伪是个贬义词，但现实生活中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一些虚伪，这属于人情世故，文化习俗，比如见到小朋友，特别是当小朋友的父母也在场的时候，总要表现出一幅和颜悦色的样子，对小朋友多少要夸赞两句。

但也有很少一部分人，即使这种礼貌性的客套都不愿意表现，当然，他们不是出于傲慢，而是出于内心的真诚。

托尔斯泰就属于这样一种人。当他在军队中因为文学崭露头角时，被沙皇特别调到莫斯科。当时莫斯科文人对他非常友好，在欢迎他的沙龙中，另一个俄国大文豪屠格涅夫和他攀谈，讲道他女儿把自己衣服通过教会捐赠出来送给穷人等等。然而年轻的托尔斯泰毫不买屠格涅夫的帐，当面表示最看不起那些假情假意的贵妇人把自己不再想穿的衣服以作秀的方式捐赠出来，赚取慈善的名声。这话一下激怒了屠格涅夫，马上就要和托尔斯泰决斗，如果不是被周围友人劝阻，俄国就会少了一个大文豪。

托尔斯泰的真诚自然表现在他的文学作品中。他的作品打动人的原因之一就是真诚。托尔斯泰是个带有浪漫色彩的理想主义者，他有着极高的道德追求，他痛恨贵族奢华的生活，同情下层人民的穷困，并且认为在有贫穷的社会中过着富裕的生活是一种罪恶。但他本身也是一个贵族，过着富裕的生活，这不能不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托尔斯泰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他痛恨社会的不公，期望改革。然而他的实验并不成功。在《复活》中他塑造了聂赫留朵夫，这个角色如同托尔斯泰本人一样是一位贵族，也和托尔斯泰一样憎恨贫富差距，他们都试图把自己的农田分给农奴，然而都不成功。因为农奴根本不信这些贵族老爷会有这样的好心肠把自己的财产无偿分给他们。他们必定心怀鬼胎，必定设有自己理解不了的某种陷阱。但既然自己根本猜不透这个陷阱的险恶之处，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拒绝。所以他们的社会改良计划都以失败而告终。

托尔斯泰认为农奴无法被解放的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于是托尔斯泰开办学校。然而这种被给予良好愿望的学校并未收到预想的效果，几年后难以经营，不得不关闭。

托尔斯泰一生追求心灵的解脱，希期探讨人生的意义，可惜最终未能成功。他把对人生意义探求的强烈愿望分解在《战争与和平》中两个主要角色身上，他们分别是安德烈公爵和皮埃尔。安德烈公爵是个无神论者，但却在濒死体验中感受到上帝的深邃，最后从福音书中获得安慰，然而他却无法继续活下去，因为他已经丧失了继续活着的动机，只能在作品中死掉。善良随和的皮埃尔最后虽然获得幸福，但他却在家庭生活中变得愈发肥胖而坠入平庸。不仅是皮埃尔，甚至托尔斯泰塑造的最为生动浪漫的少女娜塔莎也在婚后的生活中开始发福，不再喜爱音乐，而成为一个庸俗的大妈。以至最后托尔斯泰本人对他们都感觉厌烦并丧失了兴趣，在《战争与和平》最后几章中，托尔斯泰不再提及他所塑造的这些角色，只是大谈他的历史哲学观。

托尔斯泰晚年非常悲惨，无论社会改良，宗教信仰，家庭生活都不如意。他为人民所爱戴，但他却难以承受这种爱戴，因为他感觉自己背叛了自己的人民。他穿粗笨衣服，每天干体力活，但他并不能因此而变成一个农民。他的追随者责备他，说他没能放弃所以财产，如他自己所推崇的那样，像一个无产者一样生活。他的妻子则反对他，她首先抱怨丈夫离弃东正教信仰，其次不能接受丈夫放弃作品的版权。她很现实，她和她的十多个孩子都需要钱。夫妻间的矛盾使得托尔斯泰一次次离家出走，而为了他的遗嘱，两人则玩起捉迷藏游戏。

托尔斯泰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人，他真诚，智慧，勤奋并有伟大的理想。只是很遗憾他的几个理想都未能实现。

他热衷于社会改良，期望给穷苦人带来平等，财富和地位，但他发现的却是底层民众的无知，愚蠢，凶残和自私。他笃信上帝，希望通过宗教探求生命的意义，然而他看到的却是神职人员和教徒的虚伪，贪婪，恶毒和迷信。他深爱妻子，高度赞扬家庭生活，然而无论妻子还是孩子都不肯放弃财富和舒适的生活。

就这样，一个老人，出于极度矛盾与无奈，一次次离家出走，企图逃离他曾经深爱的妻子和众多子女，逃离他的社会地位，逃离民众对他的崇拜和期待，逃离压迫在他身上无法承担的社会责任和人生目标。然而又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无法忍受外面的孤寂生活而又返回家庭。

终于，82岁的托尔斯泰成功了。最后一次逃离，他来到了距离莫斯科约四百公里的阿斯塔波沃车站，在站长室里，死神追上了他，他终于完成了灵魂的救赎，如同安德烈公爵一样把自己交到上帝的手中。而这个火车站也从此被命名为列夫.托尔斯泰火车站。

sandra84

他没事生那么多干嘛？他不知道养孩子要钱的吗？这样看来老托很单纯很天真。

行者之心

sandra84 发表于 5-11-2020 11:15
他没事生那么多干嘛？他不知道养孩子要钱的吗？这样看来老托很单纯很天真。

那个时代，没有避孕措施，健康家庭往往都是这样。我父亲家就有九个孩子，不过只长大了5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