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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交流] 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啊你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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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2-2019 08:45: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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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陈榕波

在那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年代,父亲被打成反革命关进牢房,我虽是县里的优秀生,却也被迫辍学。后来我嫁给了地质队的工人,做了随队家属,在一座又一座闭塞的大山里,虚度了我最好的年华。就这样艰难熬到了70年代末期,国家实施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开始转变,该读书的读书,该创业的创业。我虽然是家属没有工作,但心里也迫切地想做点什么。可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我体力很差,于是就想到脑力,我希望能够发挥自己的所长。

但我家徒四壁,狠心咬咬牙,还是从拮据的生活费里掰了几元钱出来,去小商店买了一本稿纸、一叠大信封和一支笔。我的脑子仿佛被压抑了太久突然被解放出来,许许多多的词语,串成各式各样的故事,一口气写了好几篇短文。

我在《少年儿童》上找到了出版社的地址,认认真真抄写在信封上,把稿件小心装好。然后心情激动地跑到镇上,寻到未曾谋面过的邮电局,怯生生地把信塞进了邮筒里。还有点不放心,眯着眼睛从窄缝往里看了又看,生怕邮筒会漏底。

发表了发表了,《少年儿童》真的刊登了我写的《66和99》。

我又写了《拾谷穗》,在夏收前也刊登了。

我还写了很多……

当我收到稿费的时候,才知道写文章是最公平的竞争,没人过问我的出身,也没人鄙视我的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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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12-2019 08: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邻居钟文轩,是位年轻的农科站站长,他那时候自学日语,当时年轻人都比较崇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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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轩近照)


有一天,一位精干的女人来找钟文轩,在他家门口说话:“愁死了,我们学校毕业班的老师要生小孩,你们农科站有没有人可以帮忙去代课?”

“我们农科站的人哪有那本事去上课,而且还是毕业班,不过我的邻居可以帮你。” 我当时正在家门口晒衣服,钟文轩指着我说。

当时的我因为穷,又做了家属这么多年,没有一点文化人的样子。而且身体特别瘦弱,脸色也不是很好。校长看见我这寒碜样,有点犹豫。

钟文轩从他家里拿出《少年儿童》,翻出我写的文章给她看:“你放心,她去代课绰绰有余。”

就这样,我走上了讲坛,虽然只是代课,却迈开了我人生中的一大步。

可是,由于长期的心里抑郁,再加上营养不良,早不病晚不病,在我找到最合适的工作后的第二个星期,病魔就找上了我。

当时我的双脚肿得特别厉害,鞋子都穿不进去,我们也没有钱去医院看。我丈夫非常担心,在单位和领导说起:“我妻子的脚很肿,不知道生了什么病。”

当时的领导是刚提拔上来的廖联华,30多岁。他妈妈和我一样也是在队上做家属,大部分家属都没读过书,我和他妈妈是那些人里少有的文化人,平时比较聊得来。

廖联华专门跟着我丈夫到家里来看我,看见我这个样子他也很担心。不知道是他特意安排,还是像他说的那样正好,第二天他就和我丈夫说:“我需要去军人医院,叫你妻子顺便跟着去。”

于是我独自跟着领导坐上地质队的吉普车,到了县里的医院。这是专门接待越南自卫反击战军人的医院,我见到的都是受伤的军人。

医生把我安排进观察室,我告诉医生:“我的脖子上有一个鸡蛋这么大的包。”

医生帮我做了穿刺,叫我等五天,看看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

丈夫要上班,还要照顾三个孩子,没有办法离开。我一个人住在医院,护士和医生轮流为我打针照顾我,没有人嫌弃我穷,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结果出来了,是良性,医生为我做了淋巴结核切除手术。因为打了几天的针,脚也消了肿。

做完手术后,我心里惦记着孩子,也惦记着学校毕业班的学生,坚持要立刻出院。

从住院到出院,我每天只需要花几元钱买三餐的饭票,医院没有收我一分钱住院费和手术费!

这是什么福气?正当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平时大嗓门的雷医生为我复查时,小声地告诉我:“我们一直把你放在观察室,就当是我们还没查出你的病情,这样可以不收你的钱。你的领导交待过,说你受过很多苦,生活很艰难,请我们特殊照顾你。”

“我是家属,没有工作。他不是我的领导,是我丈夫的领导。”

外面刚好有几个受了伤的军人走过,很吵。雷医生低下头更小声地说:“你丈夫的领导对我说,地质队错把你当成了右派十几年,但你从来没有怨言。你是铁人呀,怎么这么能忍啊?”

不是右派却被当作右派,一家人遭受各种不平等待遇、还有许多冷嘲热讽、指指点点,心里特别压抑。平时一直忍着的我,这下忍不住告诉救我的医生:“其实我很怨,怨恨死了!可是我不忍不行啊,因为右派是我的好朋友,她嫁到很远的农村去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她说出来。”

我入院时,因为脚肿,穿着丈夫的大拖鞋来。出院的时候,细心的医生帮我找来了一双合适的凉鞋。因为还需要后期治疗,医生又送了两盒针,还有半年的药给我,没有收我一分钱。我感动得当场流下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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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12-2019 08:49:5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出院,我就拿起了课本,坚持回学校上课。我脖子上还敷着纱布,为了不让人发现,特意穿着高领毛衣遮盖住。我不能在家休息呀,这是毕业班,不能耽误了学生。当我又站在讲坛上时,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我看见了全班同学那一双双渴望上课的眼睛!

请我来代课的熊艳华是一位好校长,她做事非常果断迅速,用雷厉风行的作风管理着学校。但她又是特别细心、耐心、充满了爱心的老师,担任一年级的数学,对学生非常关心。

每天早上,我和三个孩子挥手告别后,便从镇东边急若流星地往学校出发。熊校长背上背着一个还未走路的孩子,手里牵着另一个,也匆忙地从镇西边往学校赶,我们几乎都是同一时间最早到校。

每天中午,大家在学校用餐,吃的是用黑瓦钵蒸出来的二两米饭,加上几条水煮菜,从来没见过半点肉星,也没听到有谁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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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排左二:熊校长,右二:作者)

下午我们都是精神抖擞地最后离开学校,她去附近老乡家接托管的孩子,我赶回去做家务。

我没有时间去卫生所打针,熊校长居然在家里带来一盏酒精灯、一盒装着针筒的针盒、一包棉签!

一到课间操,学生们往操场跑,我们就往只有几平米的宿舍跑。她抓紧时间点灯消毒、注射。我屁股上的针眼还堵着棉签,就赶紧跑回教室上课。

就这样她每天为我打针,那熟练麻利的动作让我吃惊!我问:“您是学过医的?”

她告诉我,她的丈夫在广州,是海洋渔业研究生,平时很少回家。儿子如果有病时,都是她一手照顾的,自己学会了打针。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怪英国人类学者爱德尔经过实地考察,写出《客家人种志略》:客家妇女集中体现了客家人刻苦耐劳、勤俭朴实、坚毅顽强、自力自强、聪明进取的优秀品质。客家妇女是中国最优美的劳动妇女的典型。”

美国传教士罗伯·史密斯也说:“在我所见到的任何一族的妇女,最值得赞赏的当推客家妇女了。”

我很荣幸,遇到了这么好的客家籍女校长。我住院十天没能上课,她没有上报,我的工资一分没扣。我重返学校,她又待我处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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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后的熊校长)

身份不好家庭又非常困难的我,却难得遇到了好领导、好医生、好校长,他们医好了我的病,更调好了我的心,几乎使我脱胎换骨。

代课结束离开学校的时候,熊校长和我惺惺相惜,她的言行举止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也为学校毕业班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回到家里继续做家属没多久,我的右派朋友肖大姐复职,在没电话、没写信、断了联系十几年后,她居然找到了我的地址,往返1000多公里来到我偏远的家。(详情请看:奔波一千多公里,只因为“我要救她!”)肖大姐的到来,为我的人生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我勇敢地离开了地质队,走到外面的世界,找到了教育局局长,从此站上了中学的讲坛,实现了我想当人民教师的理想。

五年以后,40多岁的我当上了校长。

2019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快到了,耄耋之年的我在海珠桥边、小蛮腰下,坐在32层楼的房间里想念着你们:“你们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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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2-2019 12: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感人的真实故事。一个疯狂的时代造就几代人的悲痛经历,然而有一些人,如同路旁被踩踏的小草,没有抱怨,依然用那一分绿色顽强地生活,为世界输送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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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hw + 50 你太有才了!
kevin妈妈 + 50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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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9-12-2019 15:35:59 | 显示全部楼层
行者之心 发表于 9-12-2019 12:05
很感人的真实故事。一个疯狂的时代造就几代人的悲痛经历,然而有一些人,如同路旁被踩踏的小草,没有抱怨, ...

我妈妈写的文章,以前我们家很穷,不过当时我还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我记得我读小学5年级的时候,家里每到月底,都还要借钱买米。
那个颠倒黑白的时代,有文化的人很多都倒霉。庆幸的是,我们家没有人遭批斗,没有人离世。那个年代冤死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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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hw + 50 是啊,没有被批斗就算幸运。怎样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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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2-2019 16:11:35 | 显示全部楼层
K妈的母亲好有斗志好精神!文章写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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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hw + 50 深有同感!
kevin妈妈 + 50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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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9-12-2019 18: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kevin妈妈 发表于 9-12-2019 15:35
我妈妈写的文章,以前我们家很穷,不过当时我还小,许多事情都不知道。
我记得我读小学5年级的时候,家 ...

原来是令堂的文章。看来你从你妈妈那里继承了不少优秀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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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vin妈妈 + 50 很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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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2-2019 08:22:55 | 显示全部楼层
宋雨航 发表于 9-12-2019 16:11
K妈的母亲好有斗志好精神!文章写得不错!

谢谢,有些人会被苦难打垮,有些人会因为苦难变得更坚强。我觉得苦难在某一天,会变成一笔财富,金钱买不到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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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0-12-2019 08: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行者之心 发表于 9-12-2019 18:08
原来是令堂的文章。看来你从你妈妈那里继承了不少优秀品质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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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7-12-2019 17:4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什么比亲身体验更感染人了,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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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1-2020 09: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lilian_guo 发表于 27-12-2019 17:43
没有什么比亲身体验更感染人了,谢谢分享。

对,亲身体验,真实的朴实的最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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