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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历史] 内观小记(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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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5-12-2019 22:27: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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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联 2019-12-05
内观的方法
首先说明,我这里只是对我所了解的内观方法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其目的是让好奇的人对这种方法有一个认识。读者不要根据我这里的描述开始自学内观,因为我的描述或不准确,或不全面,按我描述的方法学习恐怕未必能正确掌握内观。要想学习内观,还是建议到内观中心参加正式的内观课程。

内观主要包括两种方法,第一种是观息法(Anapana),第二种是内观法(Vapassana)。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简单的慈心观(Metta)就是把个人的功德分享给一起生命。

在内观课程中,会用前三分之一的时间练习观息法,后三分之二的时间练习内观法。比如十日课程,就会在前三天半练习观息法,而剩下的时间练习内观法。如果是二十日课程,就会把前六天半用在观息法上,而剩下的时间用在内观法上。

打坐的坐姿不是特别苛求,根据各人的情况,选择双盘,单盘,自然盘,甚至跪坐和坐在椅子上都可以。当然最好的是双盘,如果做得到的话。另外无论怎么坐,都尽量保持身体坐直。手没有特别的要求,一般就是双手自然相握放在腹部就好。

观息法的目的是练习佛教戒定慧三无漏学(没有缺陷的修行)中的“定”。也就是保持意识的专注。其具体的方法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鼻孔以下,上嘴唇以上的狭小区域,也就是中医中的人中穴附近。注意力放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和呼吸的关联非常紧密。呼吸是人体特别的一种功能,一方面它可以在没有意识干预下自然进行,另外又可以由意识完全控制,它的这一特点使它成为许多冥想方法中关键的一环。

观息的时候,注意力放在人中穴,一方面感知呼吸的一进一出,一方面感知人中穴范围内的所有感受,要求做到心无旁骛。当然要做到真正的心无旁骛非常不容易,只是一旦察觉注意力跑到其他地方,或者脑子开始想其他事的时候,就赶快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在人中穴附近的感受上。

专注,也就是“定”是后面内观修行的基础,定要是做得不好,虽然打坐一小时,但脑子转来转去,各种念头纷飞,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修行效果。所以在打坐时,看起来要放松,但注意力要保持时刻警觉和专注。

观息法的目的是修“定”,而内观法的目的则是修“慧”。具体方法是从头到脚,观察身体每一部分的感受。身体的每一部分只包括体表(等功夫深的时刻也可以包括体内),从头顶到脚底,经过头,脸,颈,前胸,后背,双臂,双腿等等身体的每一部分。观察每一局部的感受。无论什么感受,都只是观察,而不做任何判断和反应。当从头到脚观察完了,再反过来从脚到头一部分一部分观察。观察可以是一部分一部分慢慢进行,也可以快速扫过。这两种不同的观察方法要交替进行。

这里的感受指任何感受,可以是冷热痒痛酸麻胀抖动压迫等等。可能是令人愉悦的感受,可能是令人不舒服的感受,也可能是中性的感受,还可能没有任何感受。具体是什么感受并不重要,关键是保持心境的平和,也就是平等心。

葛印卡老师在内观训练中反复强调,要提升两种能力,一种是觉知力,就是可以清晰感知身体每一处感受的能力。根据他的解释,当我们认为身体的某一部分没有感受时,并非真的没有感受,只是我们的觉知力迟钝。另一种能力是平等心,无论感知到什么感受时都不起贪恋或嗔恨的念头。

葛印卡老师介绍当内观修行到一定程度时,会体验一种称为完全消融(Bhanga)的身体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身体似乎消融,全部化为微细的波动,全身通透,没有一处障碍,同时思想也几乎停滞。这种状态非常奇妙,让人陶醉,但要非常小心,不能执着这种状态,它并不是最后的解脱。要向对待其他一切感受一样以完全的平等心对待这种非常神奇的身体体验。因为无论什么感受,都没有自性,属于虚妄,终究会变化并消失,所以都属于无常。

打坐的感受
虽然葛印卡老师并不主张学生之间过多讨论各人的感受,因为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如果产生攀比心,或许还会造成修行障碍。但当大家真正在一起聊的时候,到并不太忌讳分享各自的打坐感受。

我虽然已经修习内观法十年,但感觉进展缓慢。主要问题是专注力不够,也就是缺少定。要想在每次一小时的打坐中,完全没有杂念,非常非常困难。经常至少一半时间脑子都在东想西想。

这次参加特别10日课程,感觉比以往课程要有一些进步。因为参加课程的都是资深老生,干扰小,而且气场也强一些,所以更容易入定。

在观息法中,感觉比以往入定要深一些。当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人中穴附近时,感觉两个部位,一个是被感知的部位,另一个就是感知的部位。怎么讲,当我们说感知,其实就包括感知的主体和被感知的客体。那么什么是感知的主体,或者说什么在感知?也许我们可以称这个在感知的东西为心,也就是说我们的心在感知。那么当我在感知自己的人中穴的感受时,涉及两个部位,一个是被感知的人中穴的部位,另一个是感知的“心”的部位。人中穴的位置很好确定,但“心”的位置在哪里呢?

这里想到两个佛经典故,一个是《楞严经》中阿难的七处证心。当时佛陀问阿难心在何处,阿难回答七次都被佛陀一一反驳。另一个典故就是禅宗二祖慧可对达摩祖师说他心不安,想让师傅给他安心。达摩回答说,可以,把你心拿来我给你安。慧可寻思半天说我找不到我的心。于是达摩回答,你的心我已经为你安好了。

从上面两个佛经故事我们可以感受到“心”并没有在一个确定的位置。正如《金刚经》所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当我在修习观息法时,我就仔细寻找那个观察的心,想确定它的位置,感觉似乎在前额附近,又似乎在后脑附近。这时又想起瑜伽修行中的所谓三摩地的境界,就是令观察者和被观察者合二为一。或许就是所谓的“照”(《心经》第一句中的照见五蕴皆空)。这时我努力看能不能让被观察的位置和观察的位置重合。这个过程虽然失败,但也蛮有趣。

在打坐过程中会有种种妄念经常升起,察觉到就会努力把它们驱走,有时会突然产生一种昏厥的感觉,似乎从一个念头转到另一个念头之间有那么一个真空地带,没有任何念头,从而有昏厥的感觉。

人的念头是一种能量,如同水一般。当我们脑海中妄念四起时,这些能量就如同水从一个破旧的水桶中由各个缝隙四处流逝。如果我们控制这些念头不让它们升起,脑海中的能量就会积攒起来,这时如果有一个出口,就会有大得多的水流流出。也就是说当我们保持专注后再开始思想,思维会比以往敏锐很多。

这次打坐,我感觉小的杂念已经少了很多,但有时会有大的杂念出现,这时就如同一个大洞不好堵塞,强大的水流从里面冲出,这种强大杂念有时需要十分钟才可以驯服,这大概算是我观息法修行的一个进步。

每次参加内观课程,我都可以感受到上课期间思维变得比平常更加敏锐,更加活跃。猜想这应该是减少了许多小的妄念,从而积攒了更多脑力的原因。如果再能把那些大的妄念驱除,把更多的脑力积攒起来,或许就可以帮助增加智慧。

这次特别10日课程,脑力增强的感觉尤其明显,甚至梦都比平时丰富清晰许多。许多想法甚至梦境都感觉挺有意思的,所以就找了只笔,把一些想法和梦境偷偷记录下来,等课程结束后整理出来。

提到梦,这次课程结束后,陆英华的男友里昂搭我的车返回布村,他也给我介绍他在这次打坐期间做了一个非常清晰有意思的梦。看来内观会帮助人做梦还可能是一个普遍现象。

我虽然打坐有十年时间,但从来没有体验过完全消融状态,总感觉那大概是遥不可及的事。这次和另一个老生朱利斯聊天,按照他的意思,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太难达到的境界。朱利斯最早大约三十年前上过第一次内观课程,当时是在新南威尔士洲澳洲最早的内观中心。因为当时中心非常简陋,住宿条件也差,所以没有给他太好的体验。大概十多年前,他从新开始内观修行,非常用功,目前已经上过两次20日的课程。据他介绍完全消融状态在他上20日课程,特别是第二次20日课程中的后半段经常可以出现。我问他当一个人进入完全消融状态后,这个状态可以保持多久。他回答可以持续到打坐结束,因为进入完全消融状态,人的思维近乎停止,虽然意识依然清醒,所以这时对时间的感知也迟钝。有一次等他从这个状态中出来,其它打坐的学员都离开禅堂了,而他却完全不知晓。和朱利斯的聊天让我对20日课程产生更多的期盼。

形形色色的内观修行者
内观课程期间虽然不可以交流,但最后一天,禁言解除,大家可以尽情的聊天。也许因为连续9天不说话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憋得慌,一旦禁言解除,大多数人都放得开,话非常多。另外我参加过三次服务,也给我机会了解一些内观同修。给我感觉每一次都可以遇到一些有趣的人,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却可以看到许多过着完全不同生活的人。

对于厨师,我以前脑海中的印象就是那些在厨房忙碌,整日在灶台劳作的可怜人,终日见不到阳光。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有宽广的胸怀和周游世界的梦想。然而有一次遇到一个厨师学员,听到他的介绍才让我知道自己的想象有多么错。他说,真正的大厨师属于游牧生活类型的人,他们从一座城市转到另一座城市,从一个国家漂到另一个国家,在不同的大酒店,大饭馆和各种重要场合中出现。他们的生活既要务实,又充满浪漫情怀。他们要有大局观,知道如何为上百人的宴会提供恰当的食物。当厨房的大门为一位大厨打开,当他胸有成竹地跨步进去,整个厨房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战场在他面前展开。他说这句话时用手比划着,让我感受到似乎是拿破仑在检阅他的部队一样豪迈。没想到厨师也可以是这样充满诗意的职业。

有一次打坐碰到一个职业拳手,和我聊拳手的生活。比赛是他们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而为了有好成绩,体重控制极为重要。体重太轻,力量会受限制,体重超标,要进入高一量级那就更不行。所以平时体重要控制到可以接受的最大值,等正式比赛前一周,每天大量喝水。大量到什么程度,估计我们常人无法忍受。因为大量喝水,肾脏就会调整功能大量排尿。但等到比赛前一天,突然停止喝水,这时肾脏机能还没有调整过来,会继续大量排尿,这样的会造成身体轻度脱水,从而减轻体重,但肌肉量并没有减少。等比赛前称完体重后,再补水,然后比赛。这样的生活是不是真折磨人。

还有一次碰到一位专业芭蕾舞舞蹈演员。芭蕾舞舞蹈演员,听起来很风光,其实生活极其艰辛。训练的辛苦先不要提,关键生计都难以有着落。他跟我说,一般剧团和他们这些演员签合同大都只签半年,所以经常会没有活干。即使签了合同,一周的薪水也就六百澳币左右。这个数目听的我目瞪口呆,当个清洁工大概都比这挣得多,但清洁工需要什么特殊技能?而培养一个芭蕾舞演员不仅要有过人天赋,从小还要吃很大的苦。而且芭蕾舞演员的职业寿命也非常短,通常到了四十岁就跳不动了。可是他们的收入却如此之低。问他为什么还要跳舞,他回答是因为热爱。

我们习惯周围的人都应该有工作,但参加内观课程的人,许多人都没有工作。虽然没有工作,但这些人似乎生活得都非常快乐。有一次遇到一位台湾来的年轻人,他说来澳洲就是穷游,身上基本上没有什么钱。我问他吃住怎么办,他说他也会赚钱。一种方法就是去旧书店找旧书。有些旧书店所有旧书一律50分一本,他会认真挑选二十多本,然后装到书包里去挨家挨户兜售。兜售的方法也很特别。敲开一家门后,会把书全部摊开让屋主挑选。所有书都不定价,由书主根据个人喜好随便给。经常那些爱读书的屋主都会10澳币甚至20澳币买走他一本书。

参加内观学习的人,有些很年轻。我曾遇到一个不到20岁的澳洲男孩,虽然年纪轻轻,但做事非常沉稳,比我还要稳重老道。他的志向是将来称为一名和尚,不过目前还需要到各处历练。他给我介绍了世界有机农场机会组织(WWOOF)。这个组织由遍布全世界的许多有机农场组成。年轻人可以在里面干活,除了得到食宿外还可以得到少许报酬。这样他们从一家农场转移到另一家农场,在每个农场工作几周,用这种方法也可以游历不少国家。

因为内观最早是由释迦摩尼传扬,所以印度是内观修行者的圣地。许多人都有去印度朝圣的愿望。我遇到一位从印度朝圣归来的内观修行者,据他介绍那一个多月的朝圣之旅真是神奇,令他终身受益。朝圣之路,无论是舍卫国,拉萨,还是耶路撒冷,甚至麦加都是令人神往的朝圣之地。这一生如果都未能亲自去朝圣一回,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几年前我去内观中心服务时遇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也对印度朝圣着了迷。她说她已经攒了三千澳币,不知道去印度朝圣够不够,另外她一个女孩单独去印度朝圣还是有些顾虑,希望能找个伴。几年过去了,再没在中心碰到过她,不知道她攒够钱,找到伴没有,她的印度朝圣梦实现了没有。

上面这些有趣的人只是和我有过短暂接触的人。其实大部分人都只是见到,但没有机会交谈。不过每次打坐似乎只从外观上就可以看到一些特别的人。有的发型古怪,有的身上纹着奇特图案,有的服饰稀奇,还有的会猛不防做出一两个高难度瑜伽动作。但无论如何,这些人在内观的环境中都表现得非常温和友好,彬彬有礼。我常想,这每一个人都身后都有一些什么样有趣得故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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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威望 +50 收起 理由
宋雨航 + 50 谢谢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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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9-12-2019 09:46: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卖旧书这个办法好...我就屯了些图书馆20-50c的旧书,看来可以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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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19-12-2019 11: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春浅 发表于 19-12-2019 09:46
卖旧书这个办法好...我就屯了些图书馆20-50c的旧书,看来可以出门了

好的,好的,加油。路过我家,我一定买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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