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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形婚大作战:同性恋暗柜里的生存策略 [打印本页]

作者: choz    时间: 24-5-2015 16:20
标题: 形婚大作战:同性恋暗柜里的生存策略

2015-05-21 来源:淡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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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婚”大作战

  ——中国同性恋暗柜里的生存策略

  原来早在五年前,中国已有同性恋者成功结婚,连结婚证也领了,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这是由一名男同志跟女同志组织的合作家庭。

  男女同志为了迎合主流的婚姻模式,躲避社会压力而结婚,内地称之为“形式婚姻”(香港多称为“合作婚姻”)。回想起结婚当天,阿树模糊得只想到一句形容:“没什么印象,感觉就是完成一项任务罢了。”他为的只是一纸婚书,完成人生应该做的事。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国的传统文化一向将社会稳定建基于孝道上,不少同志为了“孝道”这两个字而形婚,阿树便是希望在孝道与个人幸福之间取个平衡点,但他边说边摇头:“孝道其实不是一种平等的关系,他们觉得生你养你,你便要报答他们,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这是不平等的。”

  无爱无性 合作婚姻

  自〇六年起,“形婚”开始在内地网络流行,同志在网上寻找“情投意合”的另一半角婚,二人以“夫妻”关系公开生活,暗里则与各自的同志爱人组建真正的家庭。他们通过形式婚姻,进入婚姻制度,从而掩饰性倾向,在柜里抗衡社会的强制性异性恋价值观。

  阿树,四十岁,工程师,皮肤黝黑,因为喜欢穿绿色的衣服(包括访问当天),感觉自己犹如一棵树,所以取化名为“阿树”,他抓抓头,憨憨地笑着说。他拥有一双单眼皮,眼皮很厚,笑起来几乎把双眼都藏着,拖出眼角三条又长又深的鱼尾纹。他说话时几乎没有高低起伏,就是个说起话来淡淡然的人,他也多次形容自己是个感情很淡的人,对很多事情都不大上心,包括对家人和情人。

  他自言感情很淡,大概是因为对象,不是男生。

  阿树曾跟女生交往数次,对他而言这是一项任务而已,他坦言:“从小到大只有一个观念,总之要找个女孩结婚,所以强迫自己跟女友吃饭看电影,好辛苦啊,我真是一个感情很淡的人,没什么感觉。其间父母一直安排我相亲几十次,像面试般,好累啊。”说罢阿树摇头苦笑。

  因为学校不曾教授同性恋的知识,从前网络又没那么发达,所以他对同性恋毫无概念。直至〇七年,在网上认识第一个男性友人,并与之交往,始发现原来他真正喜欢的是男生。不过,即使认清性向,他还是质疑自己是否有病,又想迎合主流思想,觉得跟女生结婚后便能改变,因此跟当时的男友分歧越来越大,最终分手收场。

  倾相处模式“如倾生意”

  阿树一直承受很大的家庭压力,父母隔几天便传信息或打电话,催促他结婚生小孩,他说:“母亲以哭诉为主,说老了没有人照顾你,没有人养老送终怎样?父亲则会严厉地说,不结婚社会会怎样看待我们家庭?会怎样看待你?”所以他尽量不回乡,也拒绝家人搬到广州同住。

  因为一个“孝”字,阿树还是决定在网上寻找形婚对象。他形容过程犹如“倾生意”,要花数个月商讨相处的模式,如要分居还是一起生活,每个月要跟家人吃多少次饭,要不要在社交圈子演出“家庭的感觉”、生小孩与否等等。

  “〇九年我认识比我年轻四岁的形婚老婆,由于我和她都不想同住,对形婚的生活模式想法接近,她也急着要小孩,提议以体外受精方式生孩子,由她与其同性伴侣照顾,大家也要负担照顾孩子的费用,我同意她的提议。不过我俩私下签的合约,在内地是没有法律效力的,但除了这样做也别无他法。谈好了后,便到拜访双方的家人,说已经认识一年,一个月后便领取结婚证。”

  很多人觉得形式婚姻仅具“形式”,没有实质内容,但这些形式却能让同志躲过社会压力,虽然活得不坦然,但相对上较自由自在。

  阿树每个月会跟形婚老婆小聚,互通消息,以免太生疏露出破绽,也会每月和老婆的家人吃饭,但总担心被问到不懂回答的问题,他告诉自己:“演戏罢了,还不是演一会而已。”婚后两年,形婚老婆因为生意上周转不灵,问他借十万元,可是他俩始终不是真正的夫妻,财政上无法大力支持,最后借出两万元,“她决定到银行借贷,然而银行一定要配偶担保,才批准借贷,但我不想承担债务的风险,于是大家决定离婚,让她可以借钱。离婚后我俩对家人说对方出国工作,因为我在广州工作,他们住武汉,谎话要说下去不难。但其实我的家人第一步要我结婚,第二步便是生小孩,一直逼我把老婆找回来”。

  “我想活在某些阳光下”

  离婚两年后,即今年二月,阿树终于决定出柜:“形婚的确可以帮助很多同志,例如在体制内工作的同志,像我的男友当农村村委,如出柜会使他们失去工作,也有因不结婚而无法升职,所以形婚也是一个方法。但我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自己的,知道自身性向七年了,已确定不可能跟异性谈恋爱。你总问我是哪来的勇气,我真的不知道,总之觉得是时候了,我想活在某些阳光下。其实,一直以来最大的障碍就是自己。”

  阿树的双亲是医生,他以为父母会理性一点看待同性恋,怎料出乎意料,双亲反应大得很,阿树再摇摇头说:“他们觉得只是我的意识形态出现问题,建议我看医生,问我是生理还是心理有问题(苦笑),我坚决地说,都没问题,要改变的是社会的心态,而不是我。”

  “今年新年,他们来广州跟我住一个月,说服我改变,觉得我因为婚姻失败而留下阴影。我已说明之前是形婚,但他们还是不相信。真讽刺,我说实话反而觉得我在说谎,我说谎他们却从不怀疑……有天妈妈蹲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说一生救了那么多人,但结果自己没好报。”

  他忽然沉默了半晌,接着淡然道:“我父母七十多岁了。”说罢又顿下来,看着前方人来人往的广州东站,及迎面而来的一对十指紧扣的年轻情侣。所谓的阳光就是这么一回事,纵然是日云层很厚,天色又灰又蒙,直使人心情倏地暗沉下来。

  “爸爸提议我在乡下找老婆,只要两人结了婚,有了孩子,各自生活也行,他说女人有了小孩就可以安安分分,让她生活得好好的便可以了。唉,男同志让女人在不知情下当上同妻(同性恋的妻子)是不道德的,大家也活得很痛苦。”

  出柜至今,阿树回家时心里总是堵堵的,五味杂陈,不过还是比从前轻松,他说:“我不需要在街上牵着我的男友,但起码回到家,可以坦率地做回自己,便足够了。父母的情绪还是很反复,但我感觉他们已经接受我的性向是无法改变,已经足够了……”

  他多次重复“已经足够了”。剩下的,留给时间慢慢疗。阿树惯性在句子后,露出一个他称之为感情很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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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研究专家何式凝

  最大问题是“专偶”苛政

  婚礼本来就是形式,无论异性或同性的婚姻皆然,只是婚姻的前设是强制性异性恋霸权,以及中国人形而重之的孝道。性别研究专家、港大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副教授何式凝认为,婚姻制度的问题是“专偶”,即必然的一夫一妻制:“为什么我们会觉得夫妻,一定要是陈生陈太才被尊重?这才是婚姻制度最大的问题,不参与这游戏的人其实活得很惨。”

  尽管在现代中国社会的法理上,已经接受同性恋(九七年以后,内地的司法判决已不再将之定义为“流氓罪”),惟人们感性上依然认为同性恋有违常态,是一种人格和社交上的缺陷,因此由以往通过法制压抑同性恋,转而期盼通过家庭控制。

  诸如阿树的家人般,明知他是同性恋,却觉得多结一次婚,生了孩子,便拥有理想的人格,社会在意的是你有没有把应有的性别角色“操演”(Perform)得好。何式凝认为中国这封闭的社会还未认同同性恋,因此形婚便成了舒缓剂:“同志理想地希望组成一个主流家庭,或他们所说的同志同盟,在制度下稳定地生活,同时继续同性情感生活。虽然〇六年至今时间尚短,实际经验不多,不知形婚是否可行,但即使像阿树般,因实际的财政问题而离婚,结果也是出柜,我觉得也是一种过程,省略形婚的过程,可能会觉得没有必要出柜。有时人要经过漫长的认同过程,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出柜与否,每个人的情况也不一样。而形婚这些实验,能让中国同志参考,以及走更远的路。”

  作者:梁雪怡,香港独立记者、香港中文大学助教
  摄影:陈嘉骏

  (本文由作者梁雪怡授权淡蓝网发布,转载请注明作者和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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