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观小记（IV）
温联 2019-12-11内观中心的动物内观中心如同一个动物园，虽然大型动物不多，最大的动物就是袋鼠。经常可以看到5，6只袋鼠组成的家庭。它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安安静静地伏在草地上吃草，偶尔兴起时会起来跳一跳。有时还可以看到袋鼠妈妈怀中装着小袋鼠。妈妈趴在地上吃草，袋鼠宝宝也从妈妈的腹袋里探出小头啃地上的草，非常有趣。因为内观中心很安静，袋鼠们早习惯了和这些冥想者和平相处，完全不怕人。有时我从距离它们只有一两米的小径散步走过，它们也不会惊慌奔逃。
有一次服务时，听到汇报在女生生活区发现了蟒蛇，只是蟒蛇没有到男生这半边来，所以我没能看到。不过我倒是见过几次蛇，盘桓在人行路上，走路只要小心绕过，不去惊扰它。
除了动物外，中心也有很多鸟。我只认识笑翠鸟，它的笑声实在有些森人。
不过中心最多的应该是昆虫，有各种蜂。在禅房门口有一个告示牌，一些马蜂在后面做了窝，进出禅房时经常会有马蜂围着转。不过大家都学会了平等心，对此都视而不见，所以也没有发生禅堂门口马蜂蜇人事件。
有一次我当男事务长的时候，有一个新生来找我，说他宿舍的窗户上有几个胡蜂在筑巢，现在已经打造了地基，让我赶快去处理，不然将来会有大患。我其实不以为然，认为胡蜂筑巢就筑巢呗，你不去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惹你。不过这名学生这么紧张，也难以说服他，于是就拿着一把雨伞去和他一起去捅胡蜂窝。走到他宿舍一看，果然几只胡蜂正在他宿舍窗户上忙碌着，已经打好了地基，正在兢兢业业地扩展蜂巢。我拿着雨伞，对准蜂巢地基使劲一捅，大概有拇指那么大泥制的蜂巢地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几只胡蜂立即飞腾而起，四处巡视。我赶紧把雨伞撑开，掉头就跑。好在胡蜂没有追来，后来它们大概另外找地方筑巢去了。
不过在中心我倒是真得被野蜂蜇过几次。那也是有一次当事务长，需要每天去敲钟。敲钟时有时会走一条平时没有人走的小径，路过几棵大树。有一天，从大树下通过时突然感觉颈部一阵刺痛，没有搞清什么情况就遭受袭击。又过了几天，我再次从大树下经过时突然遭到几个野蜂的袭击。我落荒而逃，跑到大钟底下还是被追到，额头上又狠狠挨了一下。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那颗大树上有排球那么大的一个野蜂巢，无数野蜂围着巢穴嗡嗡飞舞，只是平时都习惯低头走路所以没注意。看清情况后再不敢从那颗大树下经过。课程结束后向中心汇报了这个情况，再下一次去中心时，发现那个野蜂窝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中心给处理了。
中心最多的昆虫应该是蚂蚁。吃饭时，我经常喜欢趴在栏杆上无所事事，就观察蚂蚁在栏杆上勤劳地爬来爬去。有时我在栏杆上滴一滴蜂蜜，可以看到没一会儿，侦察兵蚂蚁会带来一大群伙伴搬运蜂蜜。蚂蚁有很多不同品种，我并不认识，但从尺寸上可以看出区别。有芝麻粒大小的小蚂蚁，也有身长差不多一厘米的大蚂蚁。以前我认为大蚂蚁比小蚂蚁厉害，但多次观察，发现每当大蚂蚁和小蚂蚁遭遇时，总是小蚂蚁狠狠咬大蚂蚁的腿，把大蚂蚁疼的狼狈逃窜。
公共盥洗室是蚂蚁喜欢群集的地方。经常洗脸池子周围会突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所以池子上面都贴有告示，希望大家洗漱完毕后把水池和台面都擦干净，避免招惹蚂蚁。
除了无孔不入的蚂蚁外，树林里到处都是煤气罐大小的白蚁冢，像一座座小山包。我用手尝试过，如同石头一样硬，这就是白蚁的家。有一天在我宿舍前的花园里看到一个很小的白蚁冢，大概只有一个碗那么大。这个冢上有一个部位的土质看起来比较松散，估计是白蚁刚刚修建的。出于好奇，我就把这部分土用手掰了掰，不想掰下一大块，露出七八个吸管那么粗的洞。还看到芝麻那么大如同蛆一样蠕动的白蚁。白蚁冢周围都是四处巡视的蚂蚁，很快，一只蚂蚁就发现了这几个敞开的白蚁洞，它每个洞都钻了一下，然后就跑回去报信。没有几分钟，这个白蚁冢上就布满了蚂蚁。这些蚂蚁在白蚁洞里钻进钻出。我想这一窝白蚁要遭殃了。心中有些愧疚。中心要求学员持守五戒，其中第一条就是不杀生。这些白蚁虽非我亲手所杀，但毕竟因为我的好奇而送命，心中颇有不安。然而过了大约20分钟再来看时，发现白蚁冢上的蚂蚁数量大幅度减少，那几个洞虽然还在，但里面似乎已经被堵上，所以蚂蚁一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中心发生的动物事件中，最有趣的是一次老鼠事件。那是一次常规的十日课程，有新生，也有老生。大家正在禅堂集体打坐，突然不知如何一只老鼠钻入禅堂，落入正在打坐的女生中间。这一下就炸了锅，喊得，叫的，跳的，整个禅堂乱成一锅粥。这只老鼠最后又跑到男生这边，同样引起一阵骚动，只是比女生那边要好一些。最后老鼠还是被从门里赶了出去。在整个过程中，新生会跳起来，老生基本都没有动，但许多都会身体前后转动，左右观看，也在笑。但我发现第一排坐的几个老生，有男有女，他们属于这次课程中资历最老的几位，在整个老鼠事件中，动都没有动，更没有回头张望或者嬉笑，不一定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但至少展示了极好的定力，让人钦佩。
树林漫步
课程期间，中心禁止学员进行常规体育锻炼，比如练太极，跑步之类。因为这些运动会吸引其他人注意，从而影响冥想。唯一允许公开进行的运动就是散步。当然在没有人可以看到的宿舍里进行一些简单的瑜伽和拉伸还是可以的，不过不可以在公开场合进行。
我每天三餐后都会去中心的树林中散步。我的佳明手表可以记录行走距离，基本每天我都会步行五公里以上。
中心的边缘是大片树林，第一次来打坐时，我就喜欢在这林中散步。不过随着中心的不断扩建，特别是启动佛塔项目后，树林面积被大大压缩。现在的散步空间已经比10年前小了不少。不过走一圈还有400米。最早的时候，林中不少树木上都有学员刻字，估计是感觉太寂寞无聊，所以在树上刻字发泄。几年前大部分刻字的树都被用布裹起来，同时旁边贴出告示，告诫学员不要在树上刻字。据说在女生那边完全没有这种事情发生，看来男女之间的性格差异还是明显的。不知道原始人类在洞穴最早留下壁画的会不会大多是男性。不过刻字和美术似乎关系不大，更多的是表现思想吧。。。
林中散步不仅可以帮助冥想，也可以启迪思维。上大学时读卢梭的《忏悔录》就对卢梭描写的林中散步非常着迷。数小时独自一人散步在丛林中，远离尘世的喧嚣。无独有偶，海德格尔也非常推崇林中的生活，他的作品多次用林中空地和林中路径来比喻人生。
打破边界
虽然在内观中心学习时身体不得跨出中心的边界。在林中散步时会可以走到中心的边界处，全部用铁丝网围起来，同时每隔十几米铁丝网上就会有一个牌子提醒学员不得跨越边界。然而人的视线却可以投射到边界以外。
中心距离普莫纳（Pomona）镇中心大约一公里。普莫纳最有名的地标是库茹拉山(Mt Cooroora)，虽然只是一个海拔四百多米的小山包，但从中心正好可以看到美丽的山头。每天在中心散步时都可以看到这座山，虽然不高，但因为距离很近，看起来也有几分气魄，甚至有几分仙气。从中心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一条登山小径。这座山非常值得一登，每年都有专门举办的登库茹拉山比赛。从普莫纳小镇的酒吧登到山顶的纪录是22分钟，不过一般人需要至少两倍到三倍的时间才可以登顶。据说山顶风景极佳。
今年(2019年)11月28日，晚上7点零四分，集体静坐刚结束，我从禅堂走向宿舍的时候，看到我所见到的最美的天文景象之一。当时是阴历初三，一轮极细极细的新月挂在西面的天空，刚刚越过餐厅的房顶。那轮新月如此地雅致，如同一只小船航行在天际，而距离小船上空不远处就是两颗美丽的行星，一高一低，分别是木星和金星。木星低一些，也暗一些，土黄色；金星高一些，异常明亮。两颗星如同月牙小船上扬起的风帆。这一幕的夜空让人陶醉。
生命中总有那难以言述的一瞬间，让人洞见神秘的自然之光，如同珍藏在海底的完美珍珠，那份光彩只在探险者眼前一晃即逝。这一刻或许就如同那琢磨不定的顿悟，在一瞬间，你从那微微裂开的缝隙中，瞥见来自天堂的美。而这一刻也瞬间凝固，化成一粒水晶永远珍藏在生命的河床之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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