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演讲 / 空空般若

太阳花开

两个人的演讲 / 空空般若
2012-11-08 18:47 | 阅读(1373) | 标签: 公民社会, 权贵资本, 演讲, 杨海鹏, 谌洪果 | 字号：大 中 小 打印文章

长久以来，我对当今的两个职业——教师和记者，严重地抱有偏见。实际上，教师和记者行业，原本就是我自己崇尚的，也是最期望从事的职业。只是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对当下的中国，特别是对当下中国正在做这两个行业的人，失望到了极点……

自从听过两个人的演讲之后，这个观念，就开始改变。这两个人，是杨海鹏和谌洪果。他们分别在西安外院和省图书馆的演讲，能够聆听，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幸事。

杨海鹏，资深媒体人，有二十多年的记者从业经历。他曾经也是部落里的房客，但是未发一篇文章……据说是在相关部门的干涉下，杨海鹏的“房客”大门随后被悄悄关闭。另外一条不让人安分的消息是：杨海鹏夫人正被政府“拘留”……罪名虽然不是“莫须有”，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敲山震虎”是什么意思。

谌洪果，北京大学法学博士，西北政法大学副教授，“公民自治与合作计划”（CSC）发起人。译著《司法审查与宪法》、《哈特的一生：噩梦与美梦》及《觉醒的自我：解放的实用主义》，个人专著《哈特的法律实证主义：一种思想关系的视角》、《法律人的自我救赎》，编著《法理学》、《法律方法与法律思维》。研究方向：法社会学、法律经济学、法律与文学、西方法律思想史、宪政与司法制度（部落里面有《爱看》转载过他所写的文章）。



先从最后听到的演讲，开始分享。

11月3日下午两点半，在陕西省图书馆二楼演播厅，谌洪果演讲的题目是《公民责任与公共理性》。

演讲刚开始，谌洪果和大家分享了一个广为人知的笑话：以前，他所在的西北政法大学图书馆门前，有一个宪法上面放着地球的雕塑。于是，有人开玩笑说：“宪法顶个球！”

这样不行，所以建议为：把地球放在下面，哪又变成了“球顶个宪法！”

当然更不行，最后就被拆除了。现在，“宪法，球都不顶了！”（在陕西生活过的人，就能了然这个笑话的意义所在。）

谌洪果不无遗憾地说：“西北政法大学好不容易有个世人皆知的雕塑，成为标志，却不能长存……”

谌洪果说中华民族是一个实用主义很强的民族，没有绝对意义上的信仰。原来我们从骨子里面崇尚的儒家大同世界，从根本上来说，并不是一个“法制”社会的概念，所以我们讲“人情世故”……他强调的是“遵守”法律。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法治社会公民，人人必须遵法守法……

他当然提及了当下教师和法律从业者（包括司法、监察、公安和律师等）的现状，着重阐述的是自己对如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公民社会”的观点……

谌洪果自己本身就是一位信仰基督教（我暂时还不清楚具体是哪一个教别）的信徒，因此我特别喜欢他在演讲结束前，现场回答一位女听众关于婚姻方面的问题。谌洪果觉得婚姻就是两个“矛盾”的人生活在一起……他甚至还分享了自己的部分现实生活,曾经主持过的婚礼细节。

我特别喜欢这一点的原因在于，我觉得目前还没有什么更好的“话语”来替代基督教信众们在婚礼仪式上的“承诺”：

“XXX，你愿意和XXX结为夫妻吗？无论贫穷与富有，健康还是疾病，白首相依，不离不弃……”

所有的回答，只有共同的三个字“我愿意！”

信仰是什么，也许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说的，就是我们一直坚持在做的。和谌洪果偏重于所有人意识形态方面的演讲内容不同，杨海鹏则是通过最近五年发生的几个热点新闻案例，来演说的。

10月25日晚上八点半开始，杨海鹏为西安外国语大学新闻学院学生们演讲的题目是《热点新闻的表象之下》。

没有演讲稿件，杨海鹏只是通过贮存在脑海内的信息，告诉同学们，事情发生的真实情形是怎样的……伴随着一个一个“人名”的出现，听众当中不时爆发出“啊！啊！啊！”的惊呼，似乎在说“原来如此！”

如果我不在这里举例二三，实在是说不过的：

譬如一开始，杨海鹏举例温州乐清钱云会案，当时他也去过，只不过转身就走。被政府组成所谓的“公民观察团”，连案发现场都不能去（就算是安排着去了，事发多日，又能看到什么东西）？就坐在宾馆里面，讨论出一个“结果”……这算什么事啊？

杨海鹏觉得钱云会是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行塞入车轮之下，而且案件讨论的本身并不在于钱云会是怎么死的，而应该变成“究竟是什么害死了钱云会？”

钱云会他们那个村子的征地，开发商（或者说征地补贴）支付的征地款达18亿元，经过当地政府部门层层“截留”之后，到达他们村的资金不足5%（再加上其它因素，经详实可靠的调查，村民们实际分得的款项只有3%）……也就是说，原本村民们平分的18亿元，最后变成了五千多万元。

某一个新闻偶然成为焦点，但是几个月过后，喜欢追求美好生活和新鲜刺激的人们就已经不再提及（有些甚至只是几天的光景而已）……唯有追查最终的根源，才能了解真相。就如钱云会案，明明就是“征地卖地”的牺牲品，各地政府为了所谓的“发展”和“政绩”，大举债务，大兴土木……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欠下的债务，当然也要想方设法地去偿还。

由于税收等不再属于地方统筹，来钱快、又缺少风险的“卖地”似乎就成了地方政府的唯一选择……如此，你就能了解房价为什么奇高不下？为什么多年来“强拆”事件，尽管恶劣，却依然层出不穷！

地方政府和百姓的对立事件，尽管惨不忍睹，却也只是赤裸裸地强权和硬抢，谁拳头硬谁赢，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杨海鹏所分析的“东星航空”案例，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资本围猎”……斗智斗勇，再加上权贵们的势力打压，堪比“无间道”还精彩。

2009年全球化的金融海啸过后，伴随着国际原油价格的不断下跌，航空业原本迎来的是春天的脚步（因为燃油费用成本降下来了）……可是，东星航空却在这个时候倒下了。

当东星航空的老总将武汉市某幢其时价值十亿元的地标性建筑做抵押，向某人换取三亿元的贷款时，他的噩梦就开始了。在拿到八千万之后，因为一个小小的官司，东星航空的老总被关进监狱……紧跟着，是摧枯拉朽般的“毁灭”。

某人八千万就能换取十亿元的资产？听起来很令人羡慕眼红，可是东星航空的老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向他做抵押贷款？而谁有能耐将身价不菲、地位显赫的“传奇”人物“投”进监狱？如今住在牢房里的这位老总，直到现在真能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吗……

实际上，杨海鹏后面关于PX项目、山西煤改等等热点新闻的论断分析更精彩。他还说出了中国权贵们的潜规则：某位大员是否失势，就要看他所拍板的项目工程或者提议的规划条例等能否得以实施执行……

如上海的磁悬浮列车。且不说这个项目建成至今有多大的实际效益，也不说它究竟亏损了多少钱，这个项目原本在规划的时候是从上海修建至杭州的……磁悬浮列车是长距离才具有明显优势。倘若真的是从上海抵达杭州的磁悬浮列车，全程不到半个小时即可。

但是，磁悬浮列车建造昂贵，投资代价太大，浙江省政府觉得“不划算”而否决。那位当初提议修建磁悬浮列车的“老板”怎么办？

结果就是大家所看到的那样，短短的磁悬浮列车，每天都在亏损运营……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磁悬浮列车所带来的污染，相当于给附近的居民不停地拍X光（当初，磁悬浮项目修建的时候，他们从北京和全国请来一些专家教授们给老百姓辟谣，说是“没污染，很环保”之类……只是这些专家教授在和上海某区代表辩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是草包，完全不是对手。因为这些区代表是航空专家，人家专门研究这个，是内行……真理就放在那里，可那又怎么样？磁悬浮难道真的就不建了吗？开玩笑）！

……

原本的打算，将他们两个人精彩的演讲片段和语句进行摘抄整理。可是这样一来，不但敏感词增多，而且风险加大……不过不要紧，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网络里找出完整的视频来看。既不破坏二位演讲者的完整性和准确性，又避免了我词不达意的“传言”效果，不是很好么？

不管是谌洪果从公民社会的角度，还是杨海鹏在新闻背后的挖掘，只能反映的是我们所生活现实的一个方面。然而，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是，我们的今天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体制有错，那些千方百计想要进入体制内生存的人就没错（这绝不是极个别现象，从每年报考公务员的人员数量上就可窥一斑）？

权贵们有错，那些精神上跪下去祈求明君圣主、青天大老爷的“群众们”就没错？

人人都憎恨贪污腐败，可是有多少人都在为自己能够“有关系”行贿受贿、“走后门”得到利益而沾沾自喜；整天叫嚷着愚化洗脑，却言必“政策”“指示”，争先恐后地将孩子从刚会走路就送进学校……

我该说些什么？不禁想起，王小波曾经在《似水流年》里面说过：

“一、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二、天下三分之二的受苦人，你知道他们受的什么苦吗？

三、正如毛主席所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他们而死，不觉得有点肉麻吗？

”

一个互害社会的形成、比傻帝国的存在，绝不是极少数人“完成”支撑的。很多的时候，我是如此悲观，就如同他们说的那样“没有人能够预测我们的未来”……我甚至都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有机会教学或者成为记者，自己又能怎么做？很敬佩那些不顾自己安危，不计较代价一直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坚持的人！

我想，当下的中国还是需要鲁迅的。可是鲁迅已经死了，然而阿Q、孔乙己、祥林嫂和年华老去的豆腐西施（即杨二嫂）们还活着……

——谨以此文，献给正在“胜利”召开的SB大……



补充说明：相关图片，在省图书馆演讲者是谌洪果，教室内的演讲者是杨海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