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岐山的话你慢慢懂

周星星1832

　虽然中纪委书记王岐山和最高法“一把手”周强接连就反腐问题发表了己见，但却收获了截然不同的反响。王岐山说，反腐目前还处于治标阶段，治标是为治本赢得时间，而所谓的治本，就是真正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周强说，中央决定对周永康立案调查，充分说明在社会主义中国，不存在制度笼子之外的权力，也决不允许有党纪国法之外的党员。显然地，关于反腐，王岐山还在治标阶段，周强则直接带领高院率先跑步进入治本阶段。前者赢得如雷掌声，人们拍手称快、额手称庆；后者则遭遇各路反诘，被批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在反腐治标与治本的问题上，周强何以比王岐山跑得快？关键在于两人的话语环境不同。王岐山的“治标论”是在8月25日出席政协十二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开幕会上发出的，彼时现场罕见地设置了提问环节。目前反腐败、大老虎形势是怎样的？中央反腐有无治标和治本的时间表？推进反腐一些官员不作为怎么办？据《南方都市报》披露，王岐山对两个问题的回答全场掌声最为热烈——其一是党纪和国家的关系，其二是反腐败治标与治本的时间表。对于后一个问题，王岐山如是作答：在每天公布案件、打苍蝇老虎治标的同时，治本实际上已在推进。治本是一个系统工程，在推进制度性建设中，除了中央“八项规定”的执行之外，比如公务员酬薪、报账制度也都在抓紧修改。总而言之一句话——“反腐永远在路上”。

　　而周强的“治本论”，则是在最高法举行的“增强党性、严守纪律、廉洁从政”专题教育活动动员大会上作出的。在会上，周强表达了很多政治正确的铿锵之语，却唯独“社会主义的中国不存在制度笼子之外的权力”被众媒体单拎出来重点呈现。《中国青年报》当家评论员曹林即第一时间附言：“这话说大、说满了，打了一个大老虎，就说明不存在制度笼子之外的权力了？极不合逻辑、常识和现实。可以作价值判断，称不允许有制度笼子之外的权力，而不能作事实判断，直接说不存在了。”

　　王岐山赢得的掌声，或是周强疾步快跑遭遇的舆论反诘，至少从一定程度上说明公众对步入常态的反腐并未进入“审美疲劳”，既不因为周案的披露而给反腐打出最高分，也不因反腐常态化就乐观地将“旧账”一笔勾销。其中，王岐山在政协会上长达70分钟的脱稿讲话，以及40分钟回答常委问题引发的“乌龙”，就是民意期待的直接外溢。至于周强自撞枪口留下的口实，从其所处的话语环境来讲，只是为“动员”服务，是为专题教育活动的口号和工具，将其上纲上线到中国反腐的现状和未来走向的高度，不免过度解读。

　　且看王岐山这场“乌龙”如何而来？政协会后，王岐山的讲话和首开先河设置的提问环节成了各路媒体聚焦的重点。而这场乌龙，始终盘亘在香港媒体圈。首先是《明报》援引消息人士对现场进行的还原：当被问到打完周永康这只“大老虎”后，还有没有更大的老虎时，王岐山笑而不答，再被问到是不是“你懂的”时，他笑说：“以后你就慢慢懂。”从“你懂的”到“以后你就慢慢懂”，似乎暗合了周永康后会有更大老虎出现的政治讯号。这也是透露这一消息的媒体以相对隐晦的形式意欲传递给公众的“重磅消息”。另一条“乌龙”，也是围绕反腐展开。在会上有常委问到，会否不追究十八大以前的贪污行为，王岐山坚定回应“不行”，称须一视同仁，贪污就是贪污，一定要彻查。

　　可是仅仅隔了一天，这两条消息即被同样来自香港的媒体证伪。后者采访了与会者葛剑雄，直接将“以后你就慢慢懂”和“不行”扫入了假新闻的队列中。按照葛剑雄的澄清，首先两个提问就是子虚乌有。“没有这个事。虽然常委会不是公开报道的会议，王岐山讲了的内容如果没有授权我们也不能讲，但是我可以跟你说，这个事情是没有的，也没有人这么问过。”紧随其后，这位复旦大学教授也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当然，如果有人听了他的话之后有这样的解读，解读出那个意思来，那是个人的理解。王岐山没有这样回答过，也没有这样的问题。”

　　究竟谁在为王岐山“代言”？如果会上无人提问“乌龙”问题，港媒又何以凭空臆造出两个答案？截至多维新闻发稿前，官方也并未对此次“乌龙”事件作出任何说明和澄清，故而“以后你就慢慢懂”以绝对的传播优势压过了葛剑雄的辟谣之词。事实上，面对此情此境，官方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保持缄默，等待关注度的转移和舆情自动降温。因为不论真伪，于大老虎这一系统工程，于当局反腐决心的彰显，都是满满的正能量。

　　当然，要说正能量，还得从官媒网端俯拾。王岐山讲话以“反腐永远在路上”作结，而同时在路上的，还有作风建设。新华社发展论坛附文剖析《王岐山两个“永远在路上”敲响啥警钟？》因为“作风建设永远在路上”和“反腐永远在路上”，不但涵盖了“反腐倡廉”的全部内容，而且对一段时间以来，不管是有人有意制造、传播，还是有人疑虑重重的“反腐终点论”、“反腐上限论”和“反腐拐点论”等，是一个有力辟谣。对那些反腐不作为和反腐以后工作不作为的相关部门和工作人员，是一个重锤猛敲；对那些顶风作案不止的党员干部和心存幻想、甚至企图反扑的贪官，是一个有力警告。多重正能量，无疑让王岐山的铁腕反腐锦上添花。

　　比新华社敲响的警钟传播更广的，则是来自《人民日报》旗下微信公号“侠客岛”对讲话的解读。原题为《王岐山的政协内部报告，透露了哪些新动向？》，媒体转引时纷纷提取出的显示标题更有看点——《王岐山反腐获赞：贪官“宁遇阎王莫遇老王”》。按照查良镛《书剑恩仇录》的记载，清乾隆年间，有俩不世出的高手，河朔镖客王维扬和武当剑客张召重，江湖谓之“宁遇阎王，莫遇老王；宁挨一枪，莫遇老张”。而今天的老王，无疑指的是王岐山。而内部报告透露的新动向，则可以归结为一次创举、两条战线、三重境界、四点判断、五个信号。何为一次创举？中纪委书记出席政协会议、反腐作为主题、设立现场提问互动都是“首次”；何为两条战线？由治标和治本延伸开去；何为三重境界？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至于四点判断和五个信号，虽然是因讲话有感而发，却也更像是旧饭新炒，核心宗旨无外乎击碎夹带私货的“反腐终结论”等云云。

　　不消与党报捆绑出现的新媒体各个击破，王岐山牵头的治本反腐才刚刚启动，诚难就此“终结”。何况，从当下通盘布局来看，王岐山亦是中央、地方两手抓，两手都很硬。中央层面，任用旧部，提拔老兵，经历五湖四海，巡视组四面出击；地方层面，建章立制，双重领导，纪委书记排名上升，权威下达。而在民间层面，中纪委网站推出的“聆听大家”，已经先后访谈了二月河和作家冯骥才。从访谈人物的遴选上不难看出，中纪委也在尝试“跨领域”。而后续的，不防从“聆听大家”进一步扩展到“聆听大众”，即让普通民众也更多地加入其中，让反腐飞出红墙，真正走入寻常百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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