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与错误
2021-01-24引子
前几天写了一篇关于道教与佛教中“空”的对比和感想。文章发出后一位同修给我贴了一段佛陀关于空的解释,另外一环师父也发表评语,认为我文章中解释的并不正确。首先非常感谢二位的指正,下面我就写文章的发心以及关于对错的辨证关系做一下解释。
理解而不是记忆
学习复杂概念,记忆固然重要,但如果只满足于死记硬背则偏离了学习的目的。
中国文科教育中的一大误区就是太注重死记硬背。上中学时,政治要背,语文要背,甚至地理和历史都要背。这种机械方式不仅让人体验不到学习的乐趣,也完全得不到学习这些学科应得的收益。
学习虽然需要记忆,但更重要的是理解、应用、发展、反思和批判。
学习佛法,写文章不是转抄佛经或高僧的开释,而应该用自己的语言表达自己的体会,虽然深度达不到经典的高度,但写作过程可以让人更多地反思,同时能给读者展现更多的视角。
虽然古印度文化和中国文化都有一种强调死记硬背的特点(如果去读《阿含经》就特别有这种体会),当然为了尊重经典,弟子谨小慎微,学习中生怕错掉一个字,这种态度有好的一面,但却容易学死,钻牛角尖。当禅宗强调不立文字时,就是为了纠正这种死扣文字的方法。
而真正觉悟者,他们并不执着特别的术语和文字。这一点在其他学术领域也是如此。听科学报告,一个新入门的学生的报告往往最难听懂,因为学生的理解有限,所以介绍过程中会特别强调专业术语,生怕用错一个字,而这些严格的表达对外行往往如天书一般晦涩。
同样的报告要是由该行业真正的大佬来讲解,因为对这个领域理解更为透彻,大佬的解释可以摈弃那些高深的专业术语,用普通听众可以理解的比喻把复杂的问题解释得清清楚楚。
在佛法中也是如此,佛弟子们都知道皈依的三宝是佛、法、僧。也就是修行中所依靠的是这三样东西。然而六组慧能则说皈依的三宝是觉、正、净。这种新的说法不只表明觉正净分别是佛法僧的属性,更把一个人所依靠的由外界的事物而转成内在的品质。
对错的相对性
现实生活中,不仅复杂事物的是非判断不容易,有些最简单的事物,比如黑白都带有明显的相对性。
一次办公室开会,墙上挂着一块白色幕布,毫无疑问,幕布是白色的。这时投影仪打开了,强烈的光束打在幕布上,幕布上呈现彩色鲜艳的图案。然而图案中也有黑色,而这所谓的黑色不过是没有额外光线照射的原来幕布的本色。就这样,同样一种颜色,在幻灯机开或者关的这两种不同状态下却在人的认识中呈现出截然相反的判断。
对错的判断也会如此。当我们听到其他人的一些言论时,我们会做成判断。如果和我们观点不一致,我们也许会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愚蠢,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和我们观点一致,我们大概会想,这个人脑子不错,观点正确。
其实这种对错都带有相对性。人们得相反结论可能出于立场不同,也可能是视角不同。有开阔视角的人可以理解持狭隘视角人的观点,但反过来却不容易。比如小学刚学习减法时,学生认为只有大的数字可以减小的数字,反过来不可以。但等他们学习到负数,就知道小数字也可以减大数字。同样刚学习开方时,学生只知道正数可以开方,负数不可以开方。然而进一步当他们学到虚数时,就发现负数也同样可以开方。
当神秀写出“身为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时,大家都交口称赞,但等慧能一贴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人们才意识到神秀观点的局限性。
其实从有限视野和特定角度看,所有的判断或许都有它正确的成分。神秀和慧能的差异是视角的差异,我们不能简单地说神秀就是错的或是对的。从六祖慧能的视角看,神秀的理解是狭隘的,但从其他弟子的高度看,神秀的这个偈还是很好地讲述了一个修行的道理,所以五祖还是鼓励其他弟子按照神秀的方法修行。
绝对真理的不可说兴致
以人类有限的智慧,大概找不到完全正确无误的说法。这也是为什么佛陀强调他并没有说佛法,因为佛法从绝对高度上就没法说。
作为一个凡人,我们无法做到绝对中立,没有任何立场,也达不到无限宽广的视角,所以无论我们相信什么,即便我们坚信它是对的,但都要保持对自我的清醒认识,知道我们所理解的终究有限,我们多少带有偏见。因而如果有人可以从更公正,更宽广的角度来审视我们,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谬误。
除了思想,语言有更多的局限。一旦我们把语言表达出来的东西奉为绝对真理,我们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偏激。这就是为什么佛陀说佛法不可说,也就是为什么当达摩让众弟子表述一下他们对佛法的理解时,二祖慧可只是对他鞠了一躬,因为任何言语都无法准确无误地表述他对佛法的理解。
同样,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
可以用文字讲出来的“道”,已经不是真正的“道”了。
语言是必要的
虽然前面强调绝对真理无法用语言讲述。但大家为了不讲错话而一言不发,这个世界的正常秩序也无法维系。
佛陀虽说他没有讲佛法,但实际他在传道的五十多年做了无数次讲道。因为他所宣讲的即便不是绝对真理,但在特定的场合,面对特定的听众,却可以启发他们,帮助他们,让他们心中升起智慧,从而去找寻真理。而且依照他开释整理出来的佛经,即使在两千多年以后的今天,依然指引人们走上正确的修行道路。所以语言文字是有益的,也是必要的。
我们也应该如此,虽然我们清楚自己的知识是片面的,我们的理解是有限的,我们的语言也不够精确,但以良好意愿写出的真实感想,或多或少可以给读者带来一些思考,因而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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