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陆路交通记(李双原创)
我住在墨尔本市。到过悉尼、吉朗、堪培拉、布里斯班等市。发现闹市区的红绿灯路口,居然没有胖胖的斑马线,只画两条穿到街对面的瘦白杠就敷衍了,相间一两米宽,刚够两个胖子错身。行人须手动调控红绿灯;通行时响起“咚——咚——咚”的提示音,恰好配合着步伐,催盲人动身。所以盲人过路,反而最有节奏感。很羡慕。闭眼三秒钟,大步前进,当模仿秀,体验生活。都遵守信号灯,所以汽车不需特意避让违规行人;万一有,驾驶员只给一个点刹,也不发火,没必要伸出脑袋,暴露扁桃体,大吼“傻瓜,找死呀”之类。汽车靠左行;步行者也靠左行,避免面碰面,误拥一个抱,误接一次吻,误来一次大姨爹,误怀一次孕,将普通的出行,弄成一件惊动朝野,名垂青史的行为艺术。
既然交通秩序优良,就想在闹市区搜索交警,鉴定一下,其执法是不是比中国的严格。但始终不见踪影。哦,昨晚全体执行了紧急任务,眼下,还毛毛虫样,蜷在家里补瞌睡吧?顺便又搜索城管。不但不见城管车坦克样到处招摇,连半个队员都没有。原来是,执政理念管理理念统统落后,根本就没有建立城管队伍。致使一切有志于城管工作的青年,都移民中国了。想:个人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其所作所为就不再承担个人责任,每个人都可能暴露出不受约束的一面。国内的老实小伙,只要招进城管队,第二天便会打人了,且常有超水平发挥。这就是明证。唉,但愿天下所有城管的父母,都是摆地摊的。
小路口照例不设斑马线,甚至没有信号灯;路边有提示牌。天鹅、鹭鸶、仙鹤、袋鼠、考拉、巨蜥神出鬼没的路段,也有提示牌。汽车主动避让行人和动物。不避让则无地自容,需回家隐蔽半个月,才好意思碰见陌生人。我外出,会装着不过路口的样子,避让汽车。否则彼此都可能停下来,做贼般互相侦察,期望对方先行。后来才明白,这样做,是在破坏规则,连忙彻底改正,做回好人。受到礼让的,一般都做手势表示谢意。小心不要甩成中指了。打不赢老外的,也跑不赢老外的,老外热爱体育运动,能一拳——价值3000澳元医药费,把你打到担架上去,从此性生活不能自理。
只在学校门外(和超市门外),看到过斑马线。身穿反光长衣,手握红白指挥棒的专职人员,定时坚守岗位,调度汽车——包括总理的车——行止。可能是协管员。一脸理直气壮,铜墙铁壁,一看顿时明白,从来没有挨过豪车主人的那种,次次到肉,入皮三分的耳光。校车都高档,安装了特殊的先行标识,气势雄伟,器宇轩昂,一个都不怕,是公路上的老大。天天开到家门口,接送单个的低年级学生;开到固定地点,接送成群的高年级学生。
成年人一律驾驶汽车;部分人有几辆,即轿车、货车和房车。偶尔,汽车后窗玻璃内,贴着告示,“车内有婴儿!”类似于中国“新手上路,请多关照”的搞法。对驾驶员,例如墨尔本市,没有年龄限制,只有健康要求。所以到了80岁,100岁,120岁,比预计的活得长,都超出保险年限了;“听后辈说话,几次听不清,就要微笑着假装听明白了;晚上开电视,遥控器能把空调打开了;饭吃七分饱,剩余三分用于吃药了”;走路喘气了,上坡摇晃了,下坡会一个跟斗栽下海了,只要没有大毛病,也可以开车;“才从奔驰出来,立刻换乘轮椅”,都行。当然,具体条款各州有别。如悉尼,75岁以上的驾驶员,每年必须进行健康评估;85岁后,除了年年的体检外,每两年还要参加一次路考。……
一年四季,任何地方,都很难听到喇叭声;车流浓稠也不按喇叭,个个装老实扮厚道,不加塞。从来不会堵车,高峰期车速缓慢甚至很缓慢,而已。除非发生了车祸。估计是一律强压怒火,硬憋着,肝火上炎,又找不到老中医,回家就打老婆,或掐老公,砸镜子,不吃晚饭了,借故溜出去含情脉脉接见小三,并奉陪到底。驾车都不使用手机。绝无车窗抛物;抛则罚款500澳元(约人民币2500元)。驾车者无过错,乘客有过错,也罚驾车者。例如:副驾乘客视频聊天,因为“开车时出现视频画面干扰,属于交通违章,罚款337澳元。”罚款数额各州不同。一般没人来管你,来扭你,来教育你。不用吵,更不必灵活运用“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土战术,和警察开展游击战。罚款单自会到达你手里。你可以去核查。拒绝缴纳?那得上法院喝咖啡;喝一次?喝几次?长期喝?自己定。不好玩!
公车牌照白底黑字,区别于所有车辆。是为了“让领导先走”吗?不是,而是便于群众监督。没有公开催逼公民避让的警报车(急救车除外)。公车私用的,官员必下台,职员必罚款。情愿私车公用。虽然得不到表扬,但总不至于被罚款。
铁路中心站,设在闹市区。人数适中,不必连续参观别人的后脑勺。火车几分钟一趟车,很准时。总有几个人,随意坐在地上,默默等待。永远只有六节车厢,厉行节约;车厢里空余还大,也急急忙忙开去,又不怕浪费了。自行车可以随行,设了专用车位。老人上车,有人让座。没见过老人求座,求而不得,就怒发冲冠,主动去攻打年轻人的。有咸猪手吗?上下班高峰时,估计有。英雄不问出处,色鬼不问岁数,全球同理。好在老外朴素,保守,落伍,齐屄短裤鲜见,耍流氓的条件,尚不成熟。
乘客常伸脚踏上对面空位,来人了才收回。从彼此的表情判断,似乎不算没礼貌。澳洲人不坐小板凳,爱好一屁股直接坐地,因此不在乎脚踏过的座椅?同时是否也说明,都无臭脚,或都不怕臭脚?可是法律规定了,脚不能放上车座,否,则罚款。墨尔本罚233澳元;悉尼罚100-1100澳元。连父母抱着的孩子,小脚踩上座位,同样要罚款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总有人违规呢?噢,这是门大学问,需要回家研究三个月。车门自动关,手动开,防止靠墙打瞌睡的本地人,摔瘪高鼻子,观光的亚洲人,跌掉大龅牙。
普通火车六节车厢,特殊火车则不同,一下飙升为700节车厢,车身长约7300米,8个火车头,成为世界最长的火车。而且,只需要一名司机操作即可。这是货车。只走专用线。
汽车险包括交强险,这种险专保交通事故中的伤亡人员,上不封顶;伤者归保险公司管,由它一直负责治疗或养老,直到受益人痊愈或含哭九泉。这样的制度设计,能保证交通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全力救人。
国际机场外,几乎看不到出租车,这太不像话了,专门为难外地人和新移民。其实是有出租车的,须到附近专用车场去乘坐。 后来了解到:当地人喜欢成群结队去喝酒,按规定,如果乘客数超过5人,费用则提高约50%。还有一个词,叫Sex fare,是说某部分女性,会用身体、性作为车费。这该是一种出租车文化吧!对此我当然嗤之以鼻,因为谁都不要我的身体,和性。
闹市区,到处找小偷,找不到;到处遇诈骗犯,遇不到。人生就像茶叶蛋,有裂缝才入味。宿愿难以实现,遗憾!也很少看到出租车,郊外更是难觅。有租车公司。另有公交汽车及有轨电车。其中还有免费公交车,如墨尔本的35路,耐心极好,专门围着城市转圈子,百转不厌,偏让你饱览风光;任何人都可以,从发车坐到收车。当天乘坐公共交通的费用,达到7澳元之后,就不再收费;7澳元是矮矮的天花板。逢工作日,公交车是15分钟至30分钟一班,周末则一个小时一班。墨尔本全市约有300条公交线路。提醒中国大妈:一定要先下后上,一定!一定不要拿包占座,一定!一定不要高声说话,嗓门大是缺点,一定!谁都不会背靠整根竖立的扶手杆,因为那是站着的乘客,围绕且面对着共用的。靠窗的乘客离开后,外座者需挪到里面去,避免新乘客挤你一下——不是挤着你了,是你影响他了。残疾人上下车,司机必亲往安放踏板。每一位乘客下车时,都对司机表示感谢。这对我来说,很新奇,很纳闷;其实也很温暖。不知这种温暖,已经持续了多少年。
澳洲的公路交通非常发达,“全国公路总长80万公里,其中:城市交通干线8000公里,联系各州首府的一级公路18700公里,农村干线97000公里,地方所属公路63万公里,其余小部分为林中道路。”有一条“一号公路”,全长14500公里,围着澳洲绕了一圈,是世界上最长的公路。无论你从哪开始走,回到原点,就把澳洲走了一遍。每天都有人环游,车上挤着一家子呢,包括狗。这条路,不同区段另有自己的名字,比如从悉尼,到布里斯班的路段,叫做太平洋高速公路(Pacific Highway)。
有一种车,叫公路列车,英文名Sartre或Road Train,属于汽车;是矿山运输矿石的专用车,都在西部以及北部的工业区行驶。车头巨大,平时拖两节至6节车厢,长度可达50米,时速110公里。曾经野蛮地牵引过112个拖车,总长度超过了1470米。
城郊,高大威猛的普通货车比较多。车身较长,很打眼,周身鼓起包块,包块上面再鼓小包块,倒不是癌细胞,而是灯。卸完货,大货车继续洋洋得意地在路上跑,还是那么高,却收缩成个四短身材,要多怪有多怪,要多丑有多丑。真想找几个黑社会的专业坏人来,照着要害,狠狠收拾它一顿,出一口看不顺眼的气。运渣车也高大威猛,惹不起。
我没见过收费站。管理部门明明能大吃一嘴,偏要节食减肥。莫非本来就吃得很饱,已经罹患三高症?甚至没找到过高速路标识。也许车速牌就是标识。公路,单向两车道至十车道。少见转圈的立交桥,省去了头晕目眩,恶心呕吐。应急车道长年闲置,青草茂密。公路多半只有汽车道;少部分有分段的健身自行车道。自行车道边,偶见考拉,像叫化子一样,摊着手,眼巴巴地,哭兮兮地,讨水喝。自行车手会停下来喂水,顺便刮一下考拉的鼻子。多位动物专家说,考拉不喝水。胡说八道!砖家!不管多少,不用排队,一起揍!
自行车不是交通工具,而是体育用品。都制造得很花哨,像是一出厂,就要急急忙忙奔去娶老婆,包二奶,找小三。汽车后部或顶部,安装固定装置,自行车都“挂”在车外,或站在车顶。吉朗的自行车道比较完善,比墨尔本的完善。路边常停自行车,童车,滑板车。都不爱正规站立,而是随意倒在草地上,或靠在小树边,像是统统喝醉了酒。不上锁。闹市区的自行车,有的上锁;上了锁,也往往自己英勇而豪迈地唱着歌砸开,因为钥匙丢了。开锁匠移民澳洲,也许能当专家。
居民区里,每天都能看到邮递员;不止一次,不止一个。邮局是红色的,邮筒也是。邮递员则一律穿着嫩嫩的淡黄色的防晒服。头盔后拖一截飘飘布,为颈部遮阳,很像日本鬼子的样子。鞋子也嫩黄。有点类似橄榄球选手,只差肩膀宽。邮递员骑摩托车,车上有嫩黄小旗。这种邮递车,既是工作车,也是交通工具——便于穿行到每户小道边的信报箱前。有个邮递员,跑我家这个区,全身嫩黄,唯有脸黑手黑。豪爽至极。见人就哈哈哈哈哈,打招呼。我曾经躲了起来。没人,只有花草树木鸟雀红太阳,和信报箱,看他怎么样。他对着信报箱也哈哈哈哈哈,打招呼;滚滚声浪花丛过,又响又香;还一步三扭,也即,放得更开。是个奔放型的自找快乐的黑人。中国最喜欢黑人,最爱和黑人打成一片。谈笑有黑人,往来少白丁。我得了真传,也喜欢这个哈哈笑的邮递员!决定:以后我出关,入关,偏要排黑人那一队,欢迎关员反复逐一核对相貌,慢就慢,慢得高兴,慢得心花怒放,慢得中非友谊万古长青。想起有人骂黑人:祝你患上白癜风,吓跑女朋友!真是不地道。
总体来看,澳洲,交通很方便,很安全。有新奇感,值得抠着脑袋对比半天。
载于2019年7月2日《联合时报》原创文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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